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
人多力量大,只是短短的数十分锺,数千人就在东街尾筑起了一道由粮食和砖石构筑的城墙,城墙足足有三米高,七米厚,后面码成阶梯状,人们可以直接登上城墙。
除了在街尾构筑城墙,在东大院东侧倚墙的地方,也用粮食倚墙堆起了一道城墙,粮食和砖石堆砌的城墙比围墙略矮,人站在上面,围墙可以作为掩体。
就在工人们热火朝天的时候,周森在和朱氏聊天。
“周森,你是一个将才。”朱氏感叹道。
“不知道夫人可有心腹?”周森没有回答朱氏,问道。
“心腹?”
“是的,心腹,可以为沈家牺牲生命的心腹,当然,最重要的是能够保守秘密。”
“有。”朱氏肯定的点头。
“很好,夫人,你现在可以让他们化妆成乞丐,等会混乱的时候,混进暴民之中,待得暴民和沈家战斗处於胶着状态的时候,让他们喊几声‘赵家有粮食,我们去赵家’就可以了。”
“嗯,说说原因。”朱氏虽然知道原因,却是很想听听周森的分析。
“暴民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他们除了生命,已经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如果抢不到粮食,他们还是死,在生与死的选择之间,他们已经成了亡命之徒,如果我们不让暴民分流,会给沈家造成巨大的损失,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把暴民的目标移向赵家,缓解沈家的压力。”
“我去安排。”
朱氏意味深长的看了周森一眼,旋即朝西院走去。这个年轻人的大局观,让精明如朱氏这样的人都产生了一丝敬畏。
就在沈家热火朝天构筑防线的时候,镇外传来一阵喊杀声,正在忙碌的工人连忙爬上粮食堆就的城墙,一看,一个个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
因为登高望远,视线极好,人们可以清晰的看到,在镇外那条官道上,密密麻麻的人群如同潮水一般涌了过来,给人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周森听到呼喊声,连忙爬上街尾的城墙,开始号召人们往城墙之外扔早就准备的瓷器。
劈劈啪啪……
一阵如同鞭炮一般的炸响声,一些坛坛罐罐的瓷器抛了出去,摔在地上,立刻变成了无数锋利的瓷片。
一阵狂扔之后,在周森的指挥下,数百人举起锄头扁担和菜刀镰刀等物站在城墙上严阵以待,只是几分锺,那潮水一般的人群已经涌了过来,他们在接近沈家大院的时候,开始散开,铺天盖地,极为壮观。
城墙上的工人们看着那越来越多的灾民,一个个只能硬着头皮等待那交锋的一瞬间。
事实上,这个时候,哪怕是想跑也来不及了,因为,城墙下面都是密密麻麻的工人和开荒的灾民,他们根本看不到外面铺天盖地的暴民,层层叠叠的拥挤在一起,形成了一道厚厚的人墙。
近了!
越来越近了!
突然,天空一黑,铺天盖地的砖头飞来,沈家的人猝不及防之间,被砸得头破血流,城墙上的工人和开荒的灾民抱头鼠窜,就是东街里面的工人也受到了波及。
好在的是,一阵砖头之后,形势突然逆转。
高声呼喊的暴民发出一阵惨叫,原来,那些暴民大多没有什么好鞋子,在这寒冷季节,一些鞋子浸水已经朽烂,踩在地上锋利的瓷片上,立刻刺穿,一个个脚上鲜血淋漓,疼得直叫唤。
因为过於拥挤,暴民已经无法甩开手脚扔砖头了。
不过,冲锋并没有停止,因为,后面如同潮水一般的人把那些脚下被刺的暴民硬生生挤了上去,或者踩在了脚下。
此时,暴民拥挤在一起,已经没有了扔砖头的空间,东街里面反而比开始安全了。
一场野蛮原始的杀戮开始了。
一开始,战场主要集中在东街街尾,在那不到二十米宽的街道上,密密麻麻拥挤着数千人,暴民们发狂的一拥而上,在后面巨大的推力之下,有些暴民居然踩着人头肩膀往城墙上爬,只要往上爬,城墙上的扁担锄头立刻一拥而上……
鲜血飞溅。
杀气沸腾。
这是最野蛮的战斗,没有锋利的武器,没有训练有素的士兵,有的,都是一些老实巴交的农民,他们的武器是锄头,扁担,镰刀,木棍,还有牙齿。
不停的有人往上爬,不停的有人跌落,跌落的人立刻被那潮水一般的人群踩为肉酱。那些暴民极为勇猛,简直是悍不畏死,有些人,居然凭空抓住城墙上刺下来的武器,硬生生把城墙上的人拉下。其中,有些力气大的暴民,居然直接开始徒手拉扯城墙的麻袋。
在远处,有些人开始拆卸民房,用民房上面的木头制造攻城工具……
小小的东街街尾,成了魔鬼的地狱,喊杀声,惨叫声,呼喊声,响成一片。此时,人们已经忘记了害怕,只是机械的用手中的武器战斗着,抵抗着,攻击着。
城墙外的屍体越来越多,在屍体的垫底下,城墙越来越矮,情况十万火急。
立刻,有人开始不停的搬运粮食。
人多的力量再一次显露了出来,只是十几分锺,街尾的城墙又增高了二米多,整体达到了五米,而且,后面一直延伸成一个斜坡,哪怕是墙外被拆,也不会垮塌。
不停的有受伤的人被换下来。
时间一久,暴民们的攻击开始露出了疲态。
暴民毕竟不是训练有素的军人,他们一开始是依仗着人多,凭着一时血气之勇,士气高涨,疯狂攻击。实际上,他们一个个又冷又饿,长途跋涉,体力早就透支,而那小小的城墙不仅仅是没有被摧毁,反越来越高之后,暴民的意志力开始出现了动摇,特别是前面那些脚下受伤的暴民,疼痛难忍,开始往后退。
后面的往前冲,前面的往后退,很快,本是万众一心的暴民拥挤在一起,乱成一团,没有了开始的锐气。
“赵家的粮食更多,大家去赵家!”
“是啊是啊,赵家在桥西,我们可以绕过去……”
“……”
就在战斗处於胶着时刻,突然,人群之中有人喊,有人呼应,本就因为久攻不下而人心浮动的暴民们立刻如同潮水一般撤退,朝那些小巷冲了进去。
来得快,去的快,只是十几分锺,成千上万的暴民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留下遍地的瓦砾屍体和哀嚎的伤员。
周森和朱氏登上了城墙,在他们面前的是满目疮痍,除了遍地的瓦砾屍体和伤员,还有乱七八糟的武器。
只是短短一个小时的战斗,东街街尾已经成了一片废墟,另外一边无数的民房被拆毁,残壁断垣,有些房子居然还升腾起黑色的浓烟。
沈家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死亡二十七人,重伤五十六人,轻伤若干。造成沈家死亡和重伤的主要是开始第一波砖头的袭击,因为,沈家根本没有提防暴民们会使用飞砖作为攻击武器,有些工人猝不及防,直接被飞砖砸死。
“谢谢你,周森。”看着一遍狼借的东街街尾,惊魂未定的朱氏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终於渡过了危机。
周森朝周围的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下去。
“夫人,现在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决定。”待得那些工人离开城墙之后,周森一脸严肃道。
“说。”
“请问,赵家与沈家是否有深仇大恨?”周森的目光深邃无比。
“赵家……这个倒是没有,一般都是商业上的竞争,虽然赵家有些卑鄙无耻,却也没有逾越一个商人的本分。”朱氏冲疑了一下,道。
“嗯,赵家现在难逃一劫,不知道夫人有何打算?”
“何出此言,请直说!”朱氏皱眉看着周森。
“夫人,赵家与沈家,在聂家桥形成竞争之势,谁也无法独大,而事实上,这是一个好事,因为有了赵家,沈家才不会疲懒。”
“你的意思是说,是赵家在鞭策着沈家前进?”
“是的,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正所谓是,木秀於林,风必摧之!有赵家在,沈家在聂家桥才能够安心做生意,而赵家与沈家,实是唇亡齿寒之关系。”
“唇亡齿寒……唇亡齿寒……”朱氏低声念叨着,“你的意思是?”
“我认为, 夫人现在可以救援赵家,当然,救援的时机需要把握,既要起到打击警示赵家的作用,又不能让赵家一蹶不振,而且,沈家出手救援之后,可以借此与赵家缓和关系,还可以在聂家桥奠定精神领袖地位。夫人想想,如果经历这次灾难之后,沈家威望将直线上升,聂家桥的百姓,必定以沈家马首是瞻,如若以后有什么事情,只要沈家振臂高呼,必定从者云集。”
“你为什么会突然如此仁慈?”朱氏突然问道。
“……”周森一愣,居然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事实上,周森并没有想那么多,他只是想过安安静静的度过这个残酷的寒冬,而聂家桥第一家族赵家的灭亡,显然不益於聂家桥的稳定。
理论上,保护赵家,就是保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