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百里者半九十,只是讲述其心不坚定,但是眼下摆在古鳌和剑僧面前的最后道路,远比先前那漫长距离更为艰难,此刻岚洲和景洲之间只剩下区区百里,对於古鳌来说,瞬息可达,但是却又寸步难行。
岚洲回归地脉,那这个因果便算是还了。
古鳌前行,神色平和至极,眼前先是残余的兵将汇聚,他们摸清楚了必须站在古鳌背上的剑僧,其剑气所达最远距离,就在这距离之外结阵攻击,一瞬间万人出手,神魔在其中更有数百之数,声势喧嚣浩大。
一道道纯粹由元气组成的锁链纠缠在古鳌身躯上。
然后往后拉扯。
剑光纵横,佛剑断去身上金锁。
阿修罗嘴角鲜血已经自金转红色,神色越发宁静。
秋冬肃杀之神见军阵之锁无用,对视一眼,秋神掠阵,作为肃杀之神的冬神踏前,此刻这天气本就已经入了隆冬,天气严寒,此刻却连元气都仿佛带上了无尽寒意,天地万古肃杀。
古鳌闭目默默念诵金刚经,念诵心经,他的老师只教导他这两门经文。
一身浩瀚气血仿佛隆冬大*迫严寒。
即便岚洲的百姓也不曾受到丝毫的影响。
岚洲人族风气不好,唯利是图,但是终究不是蠢货,此刻多少能够知道那巨大的古鳌是在帮助他们,但是面对着这样的场面,那些凡人修士也做不了什么,距离东澜景洲只剩下不远,古鳌睁开眼睛,最后仿佛看了看这个人间,满眼眷恋,轻声道。
“阿弥陀佛。”
那穿着布衣荆钗,手里还抓着陶碗的小姑娘不知为何鼻子发酸。
手中的粥碗坠在地上,摔成碎片。
结了缘结因果的孩子眼睛一眨,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就这样流了下来,抬起手来抆眼泪,怎么止都止不住。
…………
岚洲酒楼里,苍天眼底有丝丝波澜,可这些许波澜也是一闪而过,归於平淡。
幕后饮了口酒,略带着自嘲道:
“以性命拉动岚洲地脉,完成这破局的最后一子,如果不是对手的话,我倒是极为赞赏这样的气度决绝,不过可惜,眼下这样的局势,就只能恨得牙痒痒,还得要装出来个表面上的豁达大度,也是无聊。”
“说实话,就这短短一小会儿,我都不知道是第几次后悔没有全力以赴了。”
“不管这最后一步能不能走完,今天天庭都算是已经立住了脚,与我而言,确实是个足够惨痛的教训。”
他又喝了口能够让仙人醉死过去的酒,轻声道:
“既然大的结局已经注定了无法更改,那么这往日能叫我肉疼地厉害的地神复苏,倒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这个倒有点像是那些凡人说的,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最差也不过重新回到太古之年的局面,大不了再来一次。”
“但是这一次我仍旧不看好他们,无关於立场。”
“他们确实是不惧生死。”
“不过有些事情并非是意志决绝就能做到的啊,若是那样的话,岂不是只需要心中愤怒坚定,世上就没有什么做不得的事情了?呵……也就只有少年人才会有这样的梦,稍有些阅历都会明白,不只是人力有穷尽,即便是天神都有力所不能及的事情啊。”
“何况於人,何况於众生。”
白衣幕后看向沉默冷淡的苍天,略带着嘲讽道:
“无论这两人做到做不到,今日的酒会看来都是快要结束了。”
“你当年不也曾经做过这样的事情吗?如何,现在站在当初憎恨的视角去看往日自己的行为,感觉如何?要不要主动去撤去秋冬,让他们能完成这一步?”
苍天不答,饮酒。
於是幕后反倒是自讨没趣,摸了摸鼻子,随意笑了笑,伸出筷子吃桌上的酒宴,随口道:“这一桌子酒菜都还没能吃,你们不吃的话,就白白浪费了,我等吃过的东西,想来旁人也没法子动筷子。”
苍天和府君都不曾回应。
他自顾自吃着,痛痛快快喝了口酒,然后看着未曾苏醒的白发道人,遗憾道:
“可惜了,你们都端着架子。”
“要是这个掀桌的道士还醒着,估计会比较洒脱,和我吃一顿。”
…………
距离只差五十里。
古鳌背上剑僧睁开了眼睛。
握着那把佛剑,并指拂过剑脊,口中轻诵金刚经,眼底有众生烟火,他的动作很慢,直到五千字金刚经诵完,才堪堪拂过这一把剑,然后提起剑,站起身,看向前方,要用这一剑众生灯火斩开前路。
可才一抬臂,远处就有雷声呼啸。
一道流光几乎是瞬间出现,是剑鞘,直接将剑刃收住,震开了剑僧手掌,让那剑连鞘甩出,在古鳌背上旋转了下,剑僧神色微怔,下意识抬头,终究是不曾斩出那一经递出,就要注定了万家生佛再无自身真灵的佛剑。
先前云中君冲散了十万苍天幕后联军,之后剑僧且杀且斩且走,此刻仍旧还有数万之数,而且先前被冲散了的那些部分也在逐渐汇聚过来,东方已经蒙蒙亮起鱼肚白,西方却比东方更早亮出柔和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