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绵延万里的神关天城屹立於沧浪之间。
任由东海中的水妖海兽如何行洪，都难压镇海关一寸一厘。
“不愧是雄镇东天的神关，比当年更有过之啊。”
彭禹提着竹笼来到人间。
看着大昆最东部的边关，彭禹不禁露出几分怀念。
“喂?你来就来吧，把我带下来干嘛?”
“你在玄黄境憋了那么就，带你出来还不好?再说， 我打探祖龙情报，需要你搭把手。”
“打探情报?”玄黄道君抱怨道，“你骗谁啊，想找人就直说。干嘛用这狗屁不通的借口?”
颛阳在东海从军，这家伙要不是来找颛家老三的，自己把头割下来给他当球踢。
“谁要找人?我此来可是为了正经事。”
镇海关下，一列列巨舰整齐排列，共同拱卫龙皇级神舰“神阳祥龙号”。
望着眼前的新“祥龙号”， 彭禹久久不语。
近百年的努力改造， 颛孙氏在“祥龙号”添加颛孙氏最强，最先进的罡力武器。比旧世界的祥龙号还要胜过三分。
“颛孙氏够有钱的。当年大昆倾尽一国之力，他们只用一族便把祥龙号搭建起来了?”
“也不光是如此吧?新世界终究只是水月镜花。祥龙号这种‘龙皇级’神舰，本身就能维系存在。所以，颛孙氏的工作，应该只是修复、”玄黄道君，“当然，据说‘新祥龙号’多了一些颛孙氏特有的神罡武器，比原本的祥龙号更加强横。也正是这座神舰坐镇东方，才压下龙宫一脉的嚣张气焰。”
彭禹盯着那座蜿蜒千里的神舰半响，目光随后转向镇海关内。
十二位武圣的气血云柱贯通天地，那霸道无比的威势与镇海关共鸣，真正布下了一重神罡结界。
一切从海上踏入大昆疆域的生灵，必然被十二武圣察觉。
“想来， 这是祖龙出海后，大昆随后进行的布置?不过——颛雷也在啊。”
十二座武神罡界隐藏在镇海关天空的夹缝。
彭禹运转盘古之力，窥探其中一座雷霄世界。
雷霆在世界内跳跃，由一道先天雷霆化出赤霄、碧霄、青霄三座神罡世界。
“雷道九霄，一步皇极。颛雷这家伙的天分不在金雷仙君之下。”
玄黄道君听闻彭禹言语，接口道:“新世界之初，颛雷这小子在西南修行。他迈入神通境时，雷动九天，气荡八荒。彼时造化教主正与我等讲道。观其神通境异象，教主评价‘神霄九转，雷道无极’。
“后来太极道兄询问，教主言道:神霄雷法出自混元宫，乃昔年道祖讲法时，与诸仙讲述过的无上雷法。此法修炼极致可入大罗，甚至有望更高层次。”
混元道祖是创世神十二化身之一，其游历混沌海，观摩无数大能，无数宇宙。在第三宇宙化身道祖，将平生所见各种仙法总结，演化三千仙道。每一道修炼至最后，都有望大罗。而其中四十九种道法， 甚至可以迈入第七境，参悟混元道果。
只可惜第三宇宙时运不济， 作为十二寰宇仙道最昌之地， 却始终没能诞生自己的第七境。第六境的道人天尊也少之又少。仅勉强压过未黄、古元两个宇宙的仙尊数量总和。
“颛阳和清媗仙子在混元宫得到上古仙道传承。颛雷接触上古‘神霄仙法’，从而以武道窥见神霄雷道，实属正常。”
彭禹收回目光，转身往东海深处走。
“等等，你是不是错了方向?颛阳那小子在镇海关。”
“我说了，此行是干正事。”
凌波踏浪，观览水光风光时，彭禹暗中记录东海水族的情况。
东海水族之繁盛，远超乎彭禹想象之外。
“东海疆域堪比大昆十余座大洲。近些年我在天外转化世界本源时，东海作为四极之一，边界也在不断扩张。”
每一重大浪拍打，都有充沛的水灵之气溢出。甚至在隐晦的龙气点化下，成千上万的鱼虾开启灵智，化为水妖精怪。
“有龙的海，就是不一样啊。”
旧世界时，他和颛云来过东海，感受截然不同。
玄黄道君:“龙为海神。有龙所在的海域，龙气滋润万灵，妖类诞生几率十倍攀升。而且，龙气潜移默化引导，会让水族向着海龙进化。”
所以，只要有一条真龙在。就能慢慢衍生一个种族。
没多久，彭禹遇到一群披着铠甲的水妖结成战阵，与东海军团的某支军队交战。
“说来，大昆当下的军制如何?”
彭禹一心避世，还真没研究过新世界的大昆军团。
“跟旧世界相似，依旧有七十二神将。但新世界的七十二路正位神将，含金量可高多了。”
玄黄道君道:“现在的七十二正位神将，一水的武圣。他们按照各自风格，统率一支军队。而他们的军队在自己的武神世界中磨砺修养，战力十倍於旧世界。袁一凌，你还记得吧?新世界里，他可以在自己不出手的情况下，让自己的屠龙军围杀大圣级的先天海兽。”
袁一凌，也算是故人了。还有烈风、杨飞、花灵雨之流。
但彭禹并没有关注过他们在新世界的状况。
只是玄黄道君提及，他偶然想起一个旧部——龙龟大圣。
心镜天轮祭起，彭禹推算龙龟大圣的状况。
正巧，龙龟大圣也在东海，而且正与一尊天鲸妖圣交手。
彭禹身形一闪，瞬移到那处战场。
龙龟大圣虽然也是上古龙皇血脉，但因为旧世界隶属昭王。在新世界中，受祖龙厌弃。而颛阳早些年将他召去思母宫，算是颛阳带到东海军团的帮手。
彭禹隐匿在空中，看着海上的两座巨岛。
龙龟背托河山，东海军团的将士们以此为据点，驾驭飞艇宰杀水中海兽。
对面天鲸体型不逊龙龟，它背上同样托起一座仙岛。岛屿冒出重重宝光，各式各样的炮台在神力催动下，轰向龙龟。
“好家伙，东海水族的技术这么高了?这天鲸竟然扛着三千，不对，三万门神罡炮台进行战斗?”
玄黄道君听到彭禹的诧异，心中腹议:你难道忘了，一人操控一界之力驾驭炮台，这是谁开创的先河?
面对天鲸射出来的重重炮火，龙龟缓缓张开口，日月珠滴溜溜飞出，在水面卷起一重重龙卷，挡住对面的攻击。
“大道日月珠?不对，应该是神王们祭炼的普通日月珠。但品质上——”
远胜过旧世界神王们祭炼的大圣灵物。
玄黄道君无奈解释道:“新世界内，昆吾神王数量众多。数十位神王合力祭炼，加上祖皇圣后垂恩。这类日月珠算是天宫嫡系大圣的标配。这龙龟本是你的部下，昭王亲信，自然也分了一颗。”
“应该是颛阳帮他争取的吧?”
彭禹垂眉打量。龙龟体态笨拙，不擅修行仙术，难以驾驭各种法宝神兵。但这颗日月珠如同内丹一般祭炼，是龙龟目前所操控的唯一武器，堪比顶级神兵。
日月珠招来日月之力，当日光落在龟背上，东海军团的将士们纷纷打起精神，伤势治愈。
彭禹抬头看了一眼太阳星，没有言语。
龙宫虽然技术翻新，但大昆有日月眷顾。太阳垂照之地，月华笼罩之所，便可占据先天优势。
当然，天鲸这边也可依仗东海之力。
在龙龟治疗将士们时，天鲸张口呐喊。
声波回荡在东海，湛蓝色的水灵之气缓缓涌来，为海兽们疗伤。
“老王八，你跟本王打了九天九夜。大家谁都奈何不得谁，还是罢手吧！”
龙龟慢吞吞道:“不行，你不能离开。按照计划，你要在此跟我一起等候那边战场结束。”
那边战场?
彭禹心有所感。
扭头往远处煞气冲天的深海望去。
申屠元帅率领八位武圣，正与龙宫一脉的水族大圣厮杀。双方大道神通震动，无数海兽、将士被他们的余威镇伤乃至杀死。
只是东海军团这边带着几位造化仙人。他们洒下一片片青莲。青莲笼罩将士们的屍体，在他们即将进入幽冥时，强行塑造肉身，重新救了回来。
“好嘛，造化仙术也进入实战了?”
玄黄道君:“这是造化神王，昆晏的功劳。”
心中，他默默腹议:“你可真是万事不理会啊。我被关押这些年，还能通过天道了解外界的事。你坐在暗星十几年，真就只是炼化混沌原石?”
彭禹观看战场，忽然拂袖一扫，无形气息笼罩战场。
在众人未能察觉之际，收走几位龙宫大圣的本命内丹。
内丹消失，大圣们气势衰落，立时让申屠元帅抓住机会，率领武圣们将它们一一宰杀。
玄黄道君对彭禹神鬼莫测的手段并不意外。
这十几年，彭禹静坐玄黄境。看似境界依旧是第四境，十度世界轮回的第九阶段。实则是他不想突破，单论道行和境界感悟，他已经媲美上古干坤宗十代、十一代传人的水瓶。
申屠康寿等人得手，私下观察，寻找暗中相助的那人。
但彭禹并未露面，看了看那些神通天仙层次的龙宫将军，彭禹径自转身离开。
“这些年，你真是很少杀生了。”
玄黄道君本以为，彭禹要把这群龙宫精锐直接灭了呢。
“说得曾经我杀人如麻似得。旧世界，我也很少下杀手的。”
随意捏碎几枚内丹，先天灵气融入盘古界，让彭禹的本命世界又多了几百里河山。
“曾经我以为，你不适合修仙。我认为，我才是最适合干坤道统的仙人。”
“哦?道君还有这么自负的一面?”
彭禹辨认方向，绕开一队队虾兵蟹将，往东海深处走。
“曾经的你是大昆皇子。浸淫勾心权谋中，并没有一颗纯粹的向道之心。”
“现在，我也没多少求仙得道的念头。”
神通、法力乃至境界道果对彭禹而言，仅仅是手段，是工具。
他对自己拥有的一切很满足，并不贪图更多。
追求永恒大道，问道求真什么的，他才不在乎。
“没有向道之心。但这无欲之念，又何尝不是一种道心?”
玄黄道君感慨道:“这十几年和你朝夕相伴，倒是看明白了许多。”
“到了——”
彭禹停下脚步，看着眼前浓厚的白雾。
雾气弥漫千里、万里，隐隐绰绰能看到精美华丽的宫殿楼阁。
“海市蜃楼。这是以第五境的蜃龙布下幻境，从而隐藏真正景象。”
彭禹化身无量大圣，伸手轻轻一拨，如掀开珠帘般，轻轻荡开白雾，露出三座彼此相连的神洲。
山川秀美，自然风光。三洲之上遍布美玉、黄金，生长芝草仙树。
玄黄道君:“大昆诸洲传说，西方世外有仙山，长不死药。东海之上有神洲，亦生不死药。”
大昆之东，隔海有三洲。此三洲便是龙宫所在，与南北两地的妖洲联盟，共抗大昆和仙道的压力。
“不死药?在祖龙眼皮底下找仙药，那是找死吧?”
彭禹走向三洲，因干五戒的隐匿效果，没有任何存在察觉他的踪迹。
玄黄道君:“自你将水晶宫抢走后，祖龙依托三洲再立龙宫。三洲不仅是东海气脉根基，更是他的修行之地。你小心点。”
“你担心我?你不如想想，趁机跟祖龙联合，兴许能脱困呢?”
“脱困?就算现在跑了。你家老祖和造化教主盯着，我又能跑哪去?”
更别提，玄黄道君清楚彭禹和万象道君的交易。
他二人未来会离开这方宇宙。
不仅彭禹承诺，未来玄黄境还给他。万象道君也会把万象境连同里面各种灵宝、灵藏送给他，充作镇压多年的补偿。
“道君倒是好心态。”
镇压这些年，竟然不恨不恼?
“哼，你要是被灵皇打压一辈子，再被战神殿镇压多年，心气耐心也会变好。”
当年灵皇、高阳王二打七，逼得混元道界计划破产。后来玄黄道君镇压在战神殿，早已把火气磋磨灭了。
在玄黄道君眼力，证道才是一切。
此前种种都是磨砺，忍辱又如何?
最终的道果才是关键。
彭禹心中一动:“道君，做我护道人可好?
“我终究会离开这个宇宙。届时，我会在这方宇宙留下弟子，传承干坤道统。你当我的护道人，可以帮我看护他，直到他成道。”
“你就不怕我对他下手?”
“我离开时，自会给他保命手段。而且——在这方宇宙内，我们干坤宗有靠山。”
云仙儿和颛阳，断然不会让玄黄道君对彭禹弟子下毒手。
“也是，你那些朋友会帮忙看护。也罢，放我出来吧，我帮你。”
竹笼打开，蝴蝶飞到彭禹肩上。
“你不变回来?”
“不必、这个姿态蛮不错的。我这些年化身蝴蝶，参悟了一门奇妙的‘化蝶之术’。”
化蝶之时，玄黄道君隐约感受到一股至大宏伟的精神力量。
那是一处玄妙的精神世界，虚幻无定，空无一物。唯有那股构成世界的伟大精神指引着玄黄道君。
在那股精神指点下，玄黄道君道行也有所增长。
只是六代、万象以及彭禹，他没有证道机缘罢了。
“你开心就好。”
彭禹走在三处神洲，在仙树美玉间，有一条条奇怪的沟壑。
沟壑绵延千里，坑内是鳞次栉比的奇怪花纹。
“龙道?”
祖龙爬行过的痕迹。
蝴蝶呼扇着翅膀:“龙，终究是栖息於海中。祖龙在神州陆地建立龙宫，在此行走自然是爬行。”
“那么，这个脚印呢?”
彭禹站在一个巨大的脚印边上，依稀能感觉到里面附着的混沌气息。
玄黄蝴蝶飞过去，看着人形脚印，道了一句古怪。
祖龙幻化的人形，虽有人形，但脑袋是龙兽，双手双足亦是龙爪，只是躯体从修长蛇身，转变为人的躯体。
祖龙脚印，断然不是这个模样。
“混沌中的神魔?”
彭禹喃喃自语。
圣后这些年在新世界四下打探，的确看到许多混沌神魔的踪迹。那些神魔处於鸿蒙五太之中的太素阶段，不少神魔身上已经出现太极之气。若不能及早躲入宇宙避劫，便会受大道驱使，自我开天辟地，道化陨落。
“他们竟然真进来了?”
玄黄道君本以为，彭禹来东海，只是找颛阳见面的借口。想不到，居然真撞上大事了。
“道君，我们加速了！”
彭禹托起蝴蝶，瞬移到龙宫腹地。
龙宫以祖龙真身为参照对象，规模之宏伟犹在九重天宫之上。
看着眼前高耸云霄的墙壁，彭禹眼皮跳了跳。
与镇海关相比，是另一种壮观雄奇。
祖龙躯体有千里长，容纳他的宫殿，仅墙壁梁柱高度，便有千里之长。
当然，这样的宫殿只有一座。
望着长宽高皆以千里计算的建筑，彭禹感慨道:“暗星上的龙宫，施展干坤妙法，里面折叠了空间。想不到，这处新龙宫竟然生生用先天五行之气铸造，这完全可以看成一块‘混沌原石’了。”
“莫不是怕你再用干坤仙法将龙宫装走?”
蝴蝶在彭禹身边围着飞，在这座宫殿对比下，他俩体型没有多少区别，都是一样的渺小。
……
进入宫殿后，混沌气浪扑面而来。
彭禹眼前失去光明，玄黄蝴蝶自动落在肩头。
“快用戒指变身。”
“嗯。”
彭禹先激活干一大戒，然后激活干五的无间形态。
大仙君层次的无间大圣与混沌空间相合，感知到空间内的几位存在。
祖龙盘踞在龙池，懒洋洋吐着气泡。那些气泡在先天混沌海飘荡，形成一个个小千世界。
龙池两侧，各有三尊神座，六位混沌气息萦绕的神魔聚在一起，和祖龙商量着什么。
混沌神魔果然进来了！
彭禹心中一沉。
祖龙这混蛋真把新世界出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