牺牲掉相对散乱的杂牌军,让他们率先出击,在*近我们的战场上制造混乱,以此限制魔法骑兵的活动空间,让我们众多强有力的兵种因为敌我纠缠而投鼠忌器。
在成功困住我们的手脚之后,再遣上最强大王牌。在没有魔法骑兵的战场上,确实没有什么能够阻拦重装骑兵的冲锋。
凌乱的战局为重装骑兵赢得了冲锋的空间,让他们在平原上卷起一道无坚不摧的狂飙。而尤其让人震惊的,是他们居然为了保持冲锋的强大破坏力,居然不惜践踏自己友军的生命。
只凭这一个策略,达伦第尔王子足以与当世的强者们比肩而立。他的军事天才与自己的兄长飘逸浪漫的战术特征绝不相同,那是一种丧心病狂的华美,只有绝顶聪明的病态头脑才有可能生出这样极端的念头。王子的攻略是绝望的,无论对於我们还是对於他自己来说,都是如此。
王子的狂热为他赢来了机会,破阵铁骑的高速冲锋使得阵地前沿的掷矛手只来得及投出一轮短矛。这轮投掷制造了大量的杀伤,即便是厚重的铠甲在圣狐高地土着勇士蛮横的勇力面前也如棉纸一般脆弱。不少掷矛当场穿透了敌人的身体,有些则从战马披挂的铠甲缝隙中穿过,用致命的力量将这些雄健的骐骥按倒在地。
掷矛手的荣耀只持续了不到三次喘息的时间。
当重装骑兵冲到眼前时,土着战士们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体验到了“强大”的概念。在狂奔的骑兵面前,他们勇武的精神和强健的体魄根本不值一提,这些强大骑士的眼睛的焦点甚至都没有在他们身上聚集。刹那间,掷矛手的阵地被撕开了一个鲜血淋漓的缺口,重装骑兵像穿透空气一样穿透了他们。对於我们的土着勇士们来说,在如此短的时间内遭受了如此巨大的伤亡、毫无还手之力地被彻底洞穿,这是他们平生仅见的耻辱。但对於我们的敌人来说,这份足以骄傲的战绩就像在下午在花园中散步一样平常。
敌人来得太快,我们的前沿阵地还没有做好准备就迎来了飞奔的死神。在敌人毫无保留的倾轧面前,重盾手和长枪手们临时拚凑起的阵形就像是一直刚端出烤炉的夹心草莓酱面包,在餐刀划过的地方,鲜红丰润的酱汁滚滚涌出,还冒着带着丝丝甜腥味的新鲜热气。一层、两层、三层……不知道多少层防御在敌人的铁蹄下被肢解,我们的阵地就像是千疮百孔的堤坝,在百年一遇的洪水面前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有全盘崩溃的危险。那道危险的黑色洪流距离弗莱德所处的中军阵地越来越近,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到达。
“中军第一道阵线压上,第二、三道阵线后撤……”弗莱德长刀出鞘,声嘶力竭地呼喊着。他以前曾经洪亮清澈的声音现在变得嘶哑难听,仿佛一张随时都会破裂的兽皮。尽管嘴唇发青、呼吸紊乱,但他的目光依旧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恼人的疾病时常困扰着他的睡眠和饮食,让他看起来消瘦了许多。可那因为瘦弱而隆起的颧骨和额骨让他面部的线条愈加刚毅起来,犹如刀斧雕琢出来的青铜雕像。
“……两翼立刻向中间聚拢……重装步兵立刻上前,对,上前,命令他们不要理会重装骑兵,做好抵御温斯顿步兵全线冲锋的准备……魔法弓箭大队立刻向我*拢……”一个又一个命令迅速而清晰地从他的口中传出,然后在最短时间内转化为军队的行动。尽管敌军的众装骑兵已经近在咫尺,可他却好像看不见他们一样,反而将更多的注意力投向正在向我们逼近的敌军步兵阵列。
“弗莱德,这样下去不行。”我的手心里全是汗水,紧张地劝说道:“这里太危险,你不能再呆在这里。”
“我必须呆在这里!”他几乎是吼叫地对我叫道,口气强硬得异乎寻常,让我感觉到他异常的亢奋和愤怒。在这一刻,他的脸红润得吓人,瞳仁里也泛着许多血丝,仿佛在他体内有一团火在燃烧。我吓了一跳,原先准备再继续劝说他的话再也没有说出口。与他相识多年,我很少见到他像这样暴躁的样子。
“我要看见我们的骑兵!”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依旧执拗地大声呼喝着,竭尽全力为挽救危局努力着。他似乎是在懊恼,更像是在自责,也许达伦第尔王子异想天开的用兵方式刺伤了他的荣誉心,使他把我们现在面对的混乱局面归咎於自己的思维的遗漏和冲疑。但即便如此,我也觉得他现在的反应太过强烈了一些。我指的并不是他执着於在这里与敌人分胜负的斗志——其实我也很清楚,在这个混乱的局面下,倘若中军的大旗向后飘去,现在的败势就真的会演变成一场不可逆转的败局。我的意思是他的情绪似乎过於激动,好像是头脑中的某根操纵情感的神经变得异常起来,让他看上去有些失控,这让我隐隐有些糟糕的感觉。
这时候,敌人的重装骑兵已经彻底搅碎了我们的前阵,径直向着中军大旗飘扬的方向奔来。很快,中军的防线也不可遏制地塌陷下去。德兰麦亚士兵们徒劳地用自己的鲜血证明着敌人的骁勇。并非是他们不够勇敢,但在如此巨力面前,他们的勇气和忠诚也只能与死亡为伴。在这一刻,似乎整个战场上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挡住敌人冲锋的脚步。即便是战神亲临,恐怕也不得不畏避这些黑衣死神的兵锋。随着他们的逐步逼近,弗莱德身处的地方已经岌岌可危,有些悍不畏死的敌国勇士们已经冲到了最后一道防线之前。倘若任由他们这些肆意驰骋,我们的统帅很快就不得不使用战刀亲手保护自己了。
长剑离鞘,我已经随时准备好用身躯为我的朋友和国王抵挡敌人的刀剑。我已经这样做过一次,倘若有这个必要的话,我绝不介意再做一次,甚至是一百次、一千次。
只希望这一次我的运气依旧能像上一回那么好,可以成功地救下弗莱德的生命。
敌人几乎已经赢得了这场战斗,从阵地那一端传来的温斯顿人的呼喊声就像是庆祝胜利的典礼。
这也是他们这一战最接近胜利的时刻!
就在我即将要策马上前,冲入战团去奋力厮杀的时候,情势终於起了变化。
一排利箭裹着晶莹的毫光从右后方越过我们的视线,如同有生命的毒虫般在敌人的阵列中找到了自己的归宿。与这些勇敢的骑士们之前遇到的弓箭不同,这些锐利的羽箭并非从斜上方漫无目的地铺洒下来的,而是像长了眼睛一样一支支扎近他们的眉心。最可怕的是,当这些看似小巧的羽箭在接触到目标的时候,竟会爆发出让人惊叹的力量。地、水、风、火,这些自然元素的威力在顷刻间被注入中箭的人体,把片刻之前还以雄壮无畏的姿态展现於人前的铁甲重骑变成一团燃烧的炭火,或是一块剔透的晶冰。蕴涵在这些箭支中的魔法力量实在太过巨大,就连抆身而过也意味着死亡的命运, 更何况射出这些箭支的射手们很少有偏离目标的时候。
这些危险的武器摧毁的不只是重装骑兵的生命,还有他们的灵魂、他们的荣耀和他们骄傲不可战胜的信心。破阵铁骑?这个震摄人心的名字在魔法箭雨的浸透下变得狼狈不堪。而制造这一华丽而残酷的战场绝景的,是一群我们的敌人从未遇见过的异族神射手。
在最危急的关头,我们的精灵射手终於赶到了弗莱德的身边。和其他的军队不同,精灵族的战士们即便没有保持整齐的战斗阵形,也同样能够形成强大的战斗力。在五十步左右的距离上,他们就算是躺在地上,也是一支不容忽视的力量。在接到命令之后,他们并没有按照预先站定的阵形赶来,而是立刻就地分散,依*种族天生的轻快灵巧和数百年来穿越丛林锻炼出来的敏捷身手在密集的阵列中向我们的方向穿行而来,这也是他们最先赶到的原因。当其他的增援部队还在因为队形不整和去路堵塞而焦急地蠕动时,跑得最快的射手已经来到了我们身后。尽管只有零散的十数个人,但魔法弓箭的力量足以令最强大的敌人停住脚步。当精灵射手的数量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增多,达到上千人的规模时,铁甲重骑的失败就已经被写入历史了。
胜利的天平,开始向着对我们有利的一面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