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的晨曦河在黑暗中脉脉地流淌着,这是一条赐予两岸人们生命、富足和希望的河流,亿万人依*它的慷慨在人世间生活着。但它同样是一条带来破坏和死亡的河流,每一次潮汛和改道都有不下十万人永远消失在它的怀抱中,在它河床的淤泥里,不知埋葬了多少怀春少女的心爱的郎君,多少待哺婴孩慈祥的母亲。
现在它流淌得格外安静,仿佛连水流都被一种诡异的气氛压抑得失去了声响。不寻常的宁静预示着今天在河上会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它会给河上的人们带来什么?是生命的希望,还是死亡的恐怖?
几十条大船在河面上排成长长的一串,如果船头的水手视力不是太差,他应该已经能够看见坎普纳维亚西北角的城墙了。他或许会一阵紧张,或许会一阵兴奋,又或许会因为胆怯而溜进船舱,因为这并不是普通的船只,它们是战舰,满载着温斯顿人的士兵。他们的目的是要越过坎普纳维亚并不十分高大的城墙,给城中的人们带来杀戮和毁灭。
他们的前方河道忽然变窄,并带着一个由北向东的急转弯,几蓬茂密的水草浮在水面上。这大概是三百年前的一场大地震造成的河流改道,虽然看上去水流平静,但由於弯道很急,水流又浅,水下的地形也很复杂,因此水面下潜伏着许多危险的暗流。经常在这条河上走的船只在经过这里时都十分的小心,即便如此,在这里搁浅或是相撞的船也屡见不鲜。
前排两艘船的水手爬上旗杆顶端,用灯笼打出旗语。战舰的队伍逐渐拉长,舰支两两排列,中间留出足够的距离,以免水流的压力让两条船相互碰撞。
缓缓地,最前面的两艘船已经驶出了弯道,船头直指向坎普纳维亚城的码头码头上只有零星几点,看不出岸上任何抵抗入侵的准备。有“晨曦河的初日”美名的美丽港口城市似乎已经解开了衣衫,将柔弱的躯体展现在暴虐的入侵者面前。
正当船舱中的士兵列队走上甲板,准备一*岸就冲上码头大肆破坏的时候,两条战舰忽然一顿,在河心猛地停住了前进的势头。这次急停来得如此猛烈,简直违背了风力和水流运行的自然原理。船甲板发出痛苦的呻吟声,让人产生船只将要断裂开的错觉。已经和正在涌上甲板的士兵们被强大的惯性推倒在地,*近船舷的几个重装甲士甚至失足掉入河中,沉重的装备将他们向河底拉去,在黑暗中,只有很少的几个落水的士兵被重新救起。
他们遇到的是晨曦河上的水贼们伏击船只的陷阱,叫做浮钩,其实很简单,就是用绳子将几排带有特殊卡口的尖钩捆在水底巨大的岩石上,在钩子的一侧捆上木板,让他正面朝上浮在水中,上面铺满水草掩护。当有船只经过的时候,水中的钩子会钩住船舵,让逃逸的船只瞬间停止。设置浮钩并不是件简单的工作,这需要对水流和船只构造了如指掌,才能在船只的必经之路上完成安放,并准确地钩住船舵。能够将这个陷阱埋伏得如此准确又隐蔽的,自然是女水贼凯尔茜和她忠诚的伙伴们。
在特制的坚韧绳索拖曳的作用下,两艘战舰无奈地左右摇摆着,不情愿地相互接近,终於两侧船舷撞在了一起,发出刺耳的剧烈声响。这一次碰撞虽然非常剧烈,但其实并不能给坚固的战舰造成多么严重的损伤,但值得庆幸的是,我们的对手都是些没有水上经验的陆地战士,动荡的水上行程对於他们来说已经是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悲惨经历了,短暂的水上训练并不能彻底改变马上民族长期以来形成的心理特质,对江河的不了解让他们在面对震荡时无可救药地产生了船只即将颠覆的可怕预想。甲板上的士兵们发出尖利的叫喊,不知所措地来回乱窜,既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两条船顿时陷入了极度的混乱之中。甚至有人罔顾号令,将两侧的小艇放入水中逃生,这些人大多比不如他们聪明的同伴们下场更悲惨,因为他们并不能娴熟地控制小艇,而来回飘摇的战舰荡漾出一圈圈强烈的水波,很快就将过载的小艇颠覆。
船上的水手当然知道船只并没有受到很大伤害,只需要降下桅帆,稍微调整一下航行的角度,就可以从这慌乱中解脱出来。可他们的数量和影响并不足以改变自己正面对的混乱局势,此外,战舰上并没有一个真正称职,能够在紧急状况中稳定军心的首脑。被临时任命的船长对河流的认识仅限於那是他们晚餐中一种叫做“鱼”的佳肴的来源,原本按照他们的预想最多不过是在黑暗中偷偷摸上码头,然后脚踏实地地展开他们所擅长的地面偷袭。谁也没有想到过在水面航行的时候会遇到意外。
后面的船只接二连三地*了过来,终於,最前面的三排船不可避免地相撞了。水面虽然看上去十分宽阔,但真正能容纳如此巨大的船舶通过的道路却已经被堵得死死的,总算后面船上的水手们机灵,见情势不对,早早收帆下锚才没有酿成更大的混乱。
过了一会,几条船上的军官们渐渐发现除了一切并不十分严重的磕碰,并没有更糟糕的事情出现。他们或许将这小小的状况归咎於搁浅、湍流或者浓密的水草什么的,从慌乱的情绪中解脱了出来,比较沉着冷静的军官开始尽他们的责任,大声呵骂着自己没头苍蝇一样慌乱的下属,几条船的甲板由原先嘈杂喧闹的声响渐渐被严厉的呵斥所代替,混乱平息了下去。
我们在坎普纳维亚西北角的城墙上看到了这一幕,黎明前的黑暗并不能完全阻挡住战舰巨大的轮廓,而红焰天生具有的夜视能力更为我们提供了可*的信息,而且敌舰上的声响已经完全打碎了流淌在河流中的宁静,我们不难猜测出我们的敌人正遭遇的责骂样的窘境。
“他们放下了小艇,有水手下来了……小艇转向船尾……他们可能已经发现机关了,有几个水手跳进了水里……”红焰将我们敌人的一举一动详细地告诉弗莱德。
“真遗憾啊,我还以为能够多拖延他们一下,没想到他们那么快就平息下来了。”弗莱德摇头叹息着,却不是为了我们的计划实施得不够顺利,“越早平息下来,他们的生命就越早走到终点。”
他回头大声命令:“点燃焰火,迎接我们的朋友吧。”
一只红色的灯笼升起在城墙的旗杆上,代替了启明星的位置,预言着光明注定将要提前到来。随着灯笼的摇摆,河道两端悄然出现了十几支打鱼的小船,借助夜幕的掩护沉静地向战舰*拢。小船上看不见摇橹的渔人,却都装着一个简易的三角帆。帆被固定好了角度,将目标汇聚在拥堵在一起的战舰。
直到小艇离战舰还有不到一箭的距离,战舰上的温斯顿士兵才将注意力从缠住船舵的“奇怪的水草”上转移过来,发现了小艇的存在。战舰上顿时传来粗野的呼呵声:
“谁在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