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完小报告后,心满意足的庞牧顺势起身告辞, “天色不早了, 臣再去拜过太后娘娘, 这就要家去了。”然后跟媳妇儿同吃同住, 岂不美哉
“不急, 我与你同去, ”圣人起身笑道, 又拍着他的肩对外头道,“传下去,朕要与定国公促膝长谈。”
庞牧“还是不了吧”都是有家眷的人了,各自回家不好么
圣人似乎特别喜欢看他皱巴着脸的模样,当即哈哈大笑, 扯着他就往太后宫中走去, 边走边道“我听闻白家丫头与你那心上人十分要好,如今去了, 未必肯放人,你自己回去也是枯坐。再说, 闵家必然会有所行动,到时你岂不是两难”
庞牧浑不在意道“臣除了陛下还在乎甚直挂出免战牌不见客, 待图白两家喜事办完,直接走了不就完了么”
圣人笑着摇头, “你呀你,还是这般性子。若事情果然这样简单就好喽,且等着吧看。”
稍后两人果然去见了太后, 太后又问起岳夫人和晏骄的事,庞牧都一一回了,并挑了许多外头的逸闻趣事和晏骄协助破案的事迹来讲。
太后一生尽享荣华富贵,可从小到大,竟从未出过京城,何曾听过这样匪夷所思又紧张刺激的故事仿佛踏入一个截然不同的新世界,只是入了迷。
等稍后庞牧讲到什么“鸳鸯双锅女仵作”时,太后和圣人都险些笑破肚皮,直道必要见一见这位天下无双的奇女子。
正笑着,小六传进话来,说白宁拉着晏骄不让走,这几天就都住在白家了。
庞牧“那我赶明儿去白家拜访。”
圣人与太后对视一眼,笑的促狭,又顺势赏了许多东西。
嗨,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倒是自在,可媳妇儿也忒自在了些,可不就得绕世界撵着跑
这么一想,心下也平衡许多。
稍后定国公府的下人送了庞牧的换洗衣裳进来,顺便说了外头形势
不久前,坊间就流传开一条消息吏部侍郎闵行忠闵大人意外得知三子闵源与侄儿所乘马车华贵非常,还在城门口冲撞了定国公一行人,当即大怒,非但将马车砸得粉碎,打了两位公子数十板子,更亲自用板车拉着两人去定国公府负荆请罪。
奈何定国公被圣人留宿,至今未归,老夫人一路舟车劳顿,正觉身体不适,无法见客,闵行忠几次求见皆不得入,只好讪讪而归。
庞牧挠头看向圣人,“还真是叫陛下算准了。”
此刻下头早已有人将城门口发生的事情报上,圣人得知后对庞牧的信任更深一层,闻言叹道“你对这些事素来不上心,这样毫无防备,叫人如何放心”
水至清则无鱼,谁都会有自己的小心思,圣人平时不是不知道,只是没闹到不可收拾就不爱理会。可如今闵行忠竟算计到自己认定的朋友和器重的臣子身上,也是间接将天子脸面踩在脚下,由不得他不悦。
闵行忠此举看似刚烈诚恳,可直接就把定国公府推上了风口浪尖,哪怕原先不知此事的,只怕也要等着看庞牧如何回应。
若是接受道歉,外人必然会觉得定国公府仗势欺人,这点小事都要斤斤计较;
若是不接受,岂不越发坐实了定国公目中无人,不将朝廷命官放在心上
庞牧想了半天,脸皱巴的更厉害了,最后索性两手一摊,“左右有陛下替臣做主,臣过两天赶紧走了就是了。”
圣人被他这幅无赖相噎住,半晌才回过神来,指着他点了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接下来几天,闵行忠一直在找机会跟庞牧见面,连带着他的夫人也打着探病的名义出动了。奈何那娘儿俩仗着出身不好,索性不来虚与委蛇那一套,光明正大的躲,半点面子也不给。
第二天,庞牧去白家拜访,岳夫人进宫陪太后说了一天话,听说回来时满身火锅味儿
第三天,图白两家结秦晋之好,定国公府一脉自然悉数到场,闵家人压根儿没接到请帖
因白宁和图磬好几年前就已经走完了除拜堂之外的所有流程,没能亲眼见证的晏骄深以为憾,可即便如此,大婚当日的盛况也足够震撼。
不知是不是武将世家的通病,白家男丁数量极其可观,如今听说本家小小姐要出阁,分家都提前派了人过来帮忙。还有几个早已出嫁的姑娘,也都带着姑爷杀回来,扬言替自家妹子壮声势,只将一整个庄子都塞满了。
二十八当日,众人天不亮就起来忙碌,满院子都被各色大红灯笼照的亮堂堂,一众手持棍棒的汉子们抖擞精神,将几重院落围的水泄不通。
晏骄看的一愣一愣的,不太确定的问白宁,“听说来迎亲要念什么诗,咱们要来人海战术吗”
同屋的还有姓许的大将军之妹,十八、九岁模样,听了这话就跟白宁笑起来,“谁跟他们来这个”
晏骄越发不解,不来这个来哪个图家不是诗书世家吗
很快,她就得到了答案。
图磬虽然出身诗书世家,却是读书人家里的异类,且他带兵多年,心腹甚多,这才寅时过半就带着一众如狼似虎的壮小伙子们来迎亲。若是细看,还能发现几个浑水摸鱼的书生,虽然体格对比惨烈,不过面上那唯恐天下不乱的劲儿倒是不输半分。
听到前面传过来的消息,晏骄还诧异呢,酉时才拜天地,这也太早了吧
也不知谁扯开嗓子喊了一句,“开门,将新娘子交出来”
门内白家人哄堂大笑,还真就开了门,然后呼啦啦潮水一般涌出去几十号手持十八般兵器的壮汉,在门外一溜儿排开。
“哪里的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咱们手上见真章”
话音刚落,两边竟真的开始了有组织有纪律的攻防战,你来我往好不激烈
难掩好奇出来看热闹的晏骄“卧槽这是打仗吧”
“谁是卧槽”
晏骄被耳边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扭头一看,却是许姑娘跟了过来,“宁宁不放心你,哎你还没说呢,卧槽是谁”
晏骄艰难的吞了吞口水,实在不忍心欺瞒眼前这个一脸纯良的姑娘,只好硬着头皮说“呃,就是我家那边的一句土话,用来抒发心中震撼,不过你不要学啊,很不文雅的”
谁知她不解释还好,许姑娘一听不文雅,眼珠子都亮了,当即在嘴里念了几遍,十分满足的点点头,“别说,越念越顺口哎呀你不知道,我好羡慕你和宁宁能到处跑,可惜我哥真是太古板了,我都是偷着溜出去的哈哈哈。”
晏骄“”
此时外面战况以至白热化,晏骄清楚地看到有人被抬了下去,忍不住心惊胆战的问“这样真的没事吗咱们正正经经来个对诗不好吗”
许姑娘啧了声,“那到时候你上还是我上”
晏骄“我不会。”
“这不就完了”说话间,许姑娘竟已经跃跃欲试的挽起袖子,顺手抓起地上不知谁丢的一根峨眉刺,顺着门缝挤了出去,“吃姑奶奶一刺”
晏骄倒吸一口凉气,心脏都快炸了,脱口而出,“卧槽刀枪无眼,你快回来啊啊啊”
下一刻,许姑娘就已经彪悍异常的将一个小伙子敲翻在地,头也不回的喊道“卧槽你也来啊”
晏骄“”
有圣人云,时间可抚平一切伤痛,伤痛不伤痛的晏骄不知道,可她确实是麻木了。
她总算明白图磬为什么来的这么早了,合着要生生打进来
两边都不是善茬子,更有意将这次当成难得的练手机会,都非常投入,中间数次休战,还抽空吃了个午饭。吃饭时,图磬非常无耻的派出学富五车的堂兄弟叫战,把白家众人气的七窍生烟,根本吃不下去,然后双方再次混战到一起。
许将军还意外从人堆儿里揪出来已经将兵器换成长棍的妹妹,晏骄缩着肩膀出去领人时,发现这位大将军整个人表情就非常难以形容。
一直到了暮色初上,双方连打带叫,俱都衣衫不整疲惫不堪,许多人还鼻青脸肿的,这才鸣金收兵。
也不知是图磬有意识的挡脸了,还是大家给面子,好歹没忘记今天是他的大喜日子,本就玉树临风的小伙子换了衣裳后,在一众看不清原来面目的兄弟们中越发鹤立鸡群起来。
晏骄发誓,这绝对是此生印象最深刻的婚礼,没有之一。
一行人在京城热热闹闹的过了年,除了廖小少爷留在本家准备应对来年二月的考试之外,正月初二一大早,原班人马原路返回。
昨儿夜里晏骄被许姑娘拉着闹到天色发白才勉强迷糊了一阵,结果又于梦中的婚礼回放频频惊醒,上车之后睡得昏天黑地,再一睁眼,竟到了离京后的第一座驿站。
见她双眼迷离,显然还没清醒过来,庞牧索性给她围了个大斗篷,半扶半抱的把人弄下来。
迎面冷风一激,晏骄狠狠打了个哆嗦,瞬间清醒,稍后看见一眼望不到头的车队后,又凭空生出一种到底是去还是回来的茫然。
虽然放下了给各家的礼物,但对方也都有回礼,再加上宫里的赏赐,更别提这次白宁是正经去峻宁府和图磬过日子的,带了全套家当,车队恨不得蜿蜒出去几里地。
“这是白家老太太给的熊皮斗篷,”庞牧笑着打量她,“你穿着倒挺合适。”
跟颗毛茸茸的球儿似的,黑漆漆的皮毛里露出来一张白净小脸,红润润的唇,比往日张牙舞爪的模样更多几分憨态可掬,特别想亲。
晏骄看出他眼中揶揄,瞪了一眼,哼哼着往屋里挪。
庞牧亦步亦趋跟在后面,不时发出憋笑声,又忍不住伸手去戳。
气的晏骄转身踢他,可惜大氅太过厚重,显得腿短庞牧笑的更欢了。
对如此雍容华贵又厚重的大氅,晏骄一开始是拒绝的,因为她偶然间对着镜子比了一回,发现自己宛如乡间爆发女老板。可没想到大禄朝北方的冬天如此彪悍,之前在平安县穿着很暖和的皮袄好似变成纸糊的,还是小金连夜翻出来这件大氅,硬是给披上了,然后真香
晚饭时,庞牧见晏骄频频走神,似乎胃口不佳,就止不住的嘘寒问暖,“可是着凉了还是连番赶路不舒服我知道了,肯定是这饭菜不可口,明儿我就叫人去附近城镇买些吃的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