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火气发完,细细梳理一番,匡文渊才发现问题大条了,他是来逼着许易去经办南山冲突的,又不是来抓捕许易的,以下犯上,固然是官场大忌,治许易个狂悖之罪,绝对合情合理。
问题的关键是,他有大计划,要的是一步步彻底摧毁许易,而不是不痛不痒将之灌入庭狱一段时间,再把他放出来。这到底是在严惩许易,还是在帮这混帐躲灾?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是上当了。
而且继续咂摸,他咀嚼出的酸甜苦辣就越多,冲动了,真的是冲动了,真是八十老娘倒绷孩儿,怎么偏偏在这混帐面前,总是搂不住火。“总宪大人,草率了,草率了啊。”鲁园的意念传了过来。
匡文渊大手一挥,“鲁园,张北约留下,其余人等给我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行人司出了许易这样的无耻狂徒,尔辈敢不扪心自问,都给我滚回去,好好反省。”一腔火焰全奔着蒋玉树等下吏来了。
蒋玉树等人仓惶告退,各人心里却是心潮澎湃,狗血沸腾,多少年都等不到的热闹,只能在话本传奇里发生的一幕,今日亲眼目睹了,岂能只憋在心里?
“大人,我看这许易突然发难,绝非无的放矢,他就是激大人关他啊。”张北约粗着嗓子喝道,一脸的痛心疾首。匡文渊扔他一眼,“都这档口了,你才想起来,早干嘛去了。”
张北约抱屈,“当时谁能想到,我只以为大人突然发难,他必然惶恐,哪知道这混帐竟如此急智,简直一肚子鬼心眼。依我之见,大人还是要将这混帐放出来,不然他在庭狱反倒将这灾劫躲过去了。”
匡文渊摆手道,“没营养的废话就别说了,点检,你有什么意见?”鲁园忧心忡忡地道,“我只怕今日事发,行人司便要为天下瞩目,现在想来,真的是操之过急了。”
张北约道,“什么天下瞩目,如何又操之过急了呢,总宪大人不是都全盘谋划好了么?”鲁园道,“许易今日此举,绝不是想要躲灾这么简单,大人布下此局,这烫手山芋,他不接也得接,闹这一出也没用。”
张北约有些迷惑,“既然没用,他闹什么闹,难道就为了弄一出笑话,证明他姓许的是个官场败类。”
鲁园道,“这正是他想要的,如果换做旁人,如此来一出,最多也就传个笑话,可张兄你别忘了,这人可是天下知名的空虚客。这人只言片语,都能流传天下,如今,他闹出了这等乱子,想不遍传天下都不行。”
“一旦传开,能明辨是非之人固然会认为姓许的猖狂无礼,总宪大人惩戒此獠,乃是合情顺意。可世人多愚,多的是那昏聩之辈,怕真得以为是大人苛待了那姓许的。这影响一扩散开来,大人就不得不束手束脚了,弄不好,大人的官声真要被这混帐给败坏了。”
张北约目瞪口呆。“照你的意思,就是刹那之间,那姓许的就想到了这许多阴私,这,这,这分明是条毒蛇啊……”张北约说了半天,匡文渊只觉得这一句算是说到他心坎去了,许易就是条毒蛇。
而且是最毒的那一款,蛇咬一口,入骨三分,他此刻真是痛彻心扉。他焉能不知张北约的分析,其实是给他留着脸呢,什么明辨是非之人如何看,昏聩之辈如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