蔽白山上空,有一群群飞鹫盘旋,发出一声声暗哑嘶鸣,因其数目太多,看去有如一团厚重乌云。
聪君子向来爱洁,十分不喜此物,但这是族中一名长老布置,只要他未曾坐上族王之位,便无力改变此点,他皱了皱眉,只得设法绕了过去,绕路一圈后,在山巅之上落下,下了车辇,便急匆匆往前方一处洞窟行去。
这洞窟大逾百丈,幽深无尽,仿若巨兽之口,外间数十口翻着水泡的沸腾浆水,看去猩红无比,水池之中,矗有十来根高柱,皆是用未经打磨的巨石堆垒而起,上端以华丽皮毛遮裹,柱身之上插有数以万计的兽骨,其打磨尖利的一端俱是向外刺出,自上到下弥漫一股粗犷蛮野,凶横暴虐之气。
天中时不时见有一头飞鹫冲下,形如疯狂一般撞在石柱之上,任由自己身躯被那骨矛穿透,而后一滴滴鲜血洒落在池水之中,顿时蒸腾起一道道血雾,再缓缓渗透入那柱身之中。
石柱之顶,坐有一名银发老者,此时听得脚步声过来,忽然站了起来,目光渐渐弥漫出一股血红之色。
聪君子深知不管自己身份为何,靠近此处,只要不曾及时取出信物,便可能被此守洞之人杀死,便赶忙自身上拿出一根赤红血翎,双手高高托在顶上,边行边言道:“三十八子煜聪有赤翎在此,急见王上。”
那银发老者看了那赤翎一眼,目中血芒散去,没有说话,又坐了回去。
聪君子长出一口气,脚步加快了几分,朝着洞窟之内行去。
轰!
他方至洞内,就有一股凶煞之气迎面冲来。
前方猛然出来一头百丈大小的青兕,低头拱角,身躯前倾,浑身筋肉鼓胀,双目通红,仿佛就要冲了过来。
聪君子脚下稍稍一顿,才又重新跨步。
而那青兕一动不动,任由他过去,原来只是一个死物。
不过方才行去不远,上方又出现一头巨鹰,翅翼展扬,利爪分张,鹰眼闪烁锐芒,好似下一刻就要扑击下来。
随非第一次见了,他仍觉心头一跳,浑身颤动,忙把血气稳住,又往前行。
接下来一路之上,一个个千奇百怪,凶神恶煞的妖物出现在道途之旁,
此皆是万数年来,灭明鸟部族一次次对外征战中,手下杀死的强大妖魔,其等屍身,俱被历代族王做成了守山图腾,放在这里镇守洞府。若是血气不够充实,或是心志不坚之人,到了此处,连脚步都难迈动,休说闯入里间了。
聪君子起先还很轻松,但越至里间,越是艰难。
这些大妖俱是来头不小,其中有几头还是来自上古之时,其神通威能,甚至已是堪堪到了混同天地的地步。
他足足用了一天,才步履沉重地从那洞窟隧道之中出来,此刻他已是满头大汗,血气消耗甚巨。
此刻仰头看去,出现在前方的是一团深蓝光云,其大若山岳,内有斑斓碎电,好似穹天星云,时时翻滚旋转。
此是青璎大圣所居“浑天青空”,此物入得这妖王之手已是数千载,非是亲脉族人,难以入得其内。
聪君子有赤翎在手,自无阻碍,很是容易就穿入进去。
随着眼前一晃,他却已是站在了一处断崖之前,周围空荡荡别无他物,脚下深渊之中,飘荡一团团浑浊浓雾。
他往地上一跪,大声言道:“三十八字煜聪,有要事求拜王父。”
那迷雾之中,忽有一只凶眸睁开,仿佛天中烈日,灼热金红,令周围一切都是变得炽热滚烫起来。而只此一目,就几乎把下方那那一大片迷雾都是撑开,实难想象,其背后身躯到底何等巨大。
面对此眼,聪君子心头升起一股深入骨髓的恐惧,知这是受了血气镇压,忙把额头紧紧贴在地面之上,颤声道:“王父。”
半空中传来一阵宛如雷打的隆隆声响,还透着一股令人肌肤生寒的冷漠,“你来此何事?”
聪君子身躯发抖,将荆盘大圣所言一五一十,不敢有一字改变地说了出来。
随后下方一阵沉默。
聪君子心下忐忑不安,在他等着浑身都要僵硬之时,那声音终又是响了起来,“确是有一团云雾正朝我处而来,至多十天便可到得寒玉海洲。”
聪君子心下一惊,不想那些天外之人居然来得如此之快,随即他又是一喜,自己报信及时,也是有功,他俯在地上不敢抬头,道:“还请王父示下,孩儿当如何做。”
那声音主人似是考虑了一会儿,冷声言道:“此些年来族人四处征伐,疆域虽越来越广,但蔽白山中已无有多少族人,你去传命族中长老,点起气血烽火,命他们回来守御圣山,不可耽搁。”
聪君子身躯一震,重重言道:“孩儿遵命。”
等他退出去后,那凶眸猛然放出一团厉芒,喝道:“曲莲,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妄图挣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