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名宫飞鹤楼前,琴楠正与一名少女在门下等候。
少女五官精致,头梳双螺髻,身着交领襦裙,怀中抱着一只毛茸茸的短鼻白犬,时不时逗弄一下,她翘首望了望半空,道:“恩师,师伯快要到了吧?”
琴楠嗯了一声,道:“你张师伯乃是元婴三重境大修士,若是展开剑遁之术,至多半刻就可到得此间。”
少女不由流露出钦羡之色,向往道:“飞天遁地,好生逍遥,徒儿不知何时才能如此?”
琴楠认真想了想,道:“不难,以青芹你的资质,用心修炼十余载或也可以了。”
少女啊一声,脑袋耷拉下来,苦恼道:“还要这么久啊。”
正说话时,忽闻剑气破空之声,一道夭矫剑光自西而来,顷刻由远及近,到得守名宫上方时陡得一顿,天中流云纷纷被舞动气罡撕扯得支离破碎,一时天澄如洗,而后就见那遁光一敛,现出一名清光罩身的英毅道人,大袖一荡,飘飘乘风,踏云而下。
那少女睁大秀眸,一眨不眨看天中,心道:“师姐总说彭师伯俊雅脱俗,乃人中龙凤,哼,张师伯可比他好看多了。”她正胡思乱想着,这时听得耳畔有声道:“青芹,还不过来拜见张师伯?”
她这才醒过神来,俏脸一红,急急忙忙上来一揖,用软糯声音道:“师侄孟青芹,拜见师伯。”
琴楠道:“师兄,此是小妹新近收得的徒儿,入门方才一载,不懂规矩,若有失礼,师兄勿怪。”
张衍瞥了一眼,此女秀骨清肌,神华内蕴。应也是守名宫千挑万选出来,便对其微一颌首,而后看向琴楠,言道:“师妹书信中言及彭真人已是应承海眼开关一事,只是还有些许话要与为兄当面说。却不知为何?”
琴楠轻声道:“恩师有言。往日弟子去往海眼,每人需得上缴五百灵贝,如今为门中大计。这规例可改,但修为未至化丹者,却不得在岛上驻留,入海眼除魔,一人也需纳百枚灵贝,小妹也无法违得师命,还望师兄见谅。”
那日别过后,她便去彭真人父处禀明此事,果如之前所想。彭真人并无反对之举,反而颇是赞同。
守名宫虽有洞天真人在此坐镇,可终究不可能事事亲躬,而宫中又弟子稀少,以往镇压魔头之事皆是交由十大弟子来做,就算换了各家门下弟子前来。也无什么打紧。
不过海眼一开,许多低辈弟子必是蜂拥而来,守名宫毕竟是清修之地,不容喧哗,是以定下了这条规矩。
张衍笑道:“原来如此。此议合情合理,便是真人不说,为兄亦有意如此。”
他放开海眼的目的,是要众弟子在此间磨砺心境功行,好应付魔劫,可若是平白赐下,难免有得来容易之感,势必有弟子不珍惜此番机缘,有所加限才是正理。
琴楠甜美一笑,道:“小妹便知师兄是不会不讲理的。”
张衍听得这话,心下微动,察觉到这背后好似另有文章,不过既已言妥,也就不必去深究了,又提起另一事,“这些年中入得魔穴修行弟子,师妹可记得名姓么?”
琴楠笑道:“小妹记得。”
她轻轻抬手,拿了一枚花瓣来,在白腻手心中绕指一划,便就生成一张法籙,再递来道:“师兄,两百年来所有入得海眼潜修的弟子名姓,尽在其中了。”
张衍接了过来,拿眼一瞧,就把所有名姓记下,便道:“师妹,为兄这便往海眼去了,告辞。”
他稽首一礼,随后似若无意朝守名宫方向看了一眼,就起了五行遁法,化一清光往水中投去了。
守名宫一处飞阁上,正坐有二人,一人高冠博带,风采翩翩,此刻正阴沉脸,盯着飞鹤楼处直看。
而他对面坐有一人,乃是一五旬老道,头戴逍遥巾,身着开胯交领衫,开襟敞胸,双眼半开半闭,酒意熏熏,看同伴目望外间,也是朝那处瞧了几瞧,眼睛一眯,故意道:“彭道兄,张真人果是不凡,三百年不到,便修至元婴三重境,确实厉害,厉害啊。”
彭道人哼了一声,一拍桌案,道:“当年齐师兄自魔穴中救他出来时,我亦与他见过一面,那时不过区区一名玄光弟子,本还未放在心上,不想两百余年后,就是有了这般造化。”
那老道望他一眼,端起酒杯,笑言道:“天机难测,运数使然,彭道兄又何必挂怀呢?昔日你若与齐真人同去斗剑,怕是早早就坐上此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