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着鲜血的绷带系带像鸟儿的羽毛那般四处飞舞,然后落下,在许乐身体四周散开一大片区域,鲜血有的凝固成黑漆,有的艳丽若初经。更多的鲜血,从他身体上大大小小无比密集的伤口里流淌出来。顺着大腿滴落於地,看上去异常恐怖。
许乐没有昏迷,因为失血过多而异常惨白的脸颊上始终挂着那丝不在乎的狠辣意味,头颅无力垂落。双眼却依旧强行瞪着,狠狠地盯着面前的帝国皇帝,看上去就像是在轻蔑地翻白眼。
怀夫差右手紧握着枣条,表情冷漠里夹着一丝落寞,袍下的胸膛不停起伏,长时间的鞭打似乎也消耗了这位皇帝陛下不少体力,他的日光依然从容,只是从容里又多了一丝复杂莫名的情绪。
他沉默地看着面前这个血人,听着最后那句轻微沙哑到快听不清楚的脏话,忽然间眉头蹙了蹙,松开了右手。
染血的枣条落下,络在血泊之中,绽起几抹血花。
怀夫差默然转身,行过那扇巨大的金黄向日葵屏风,走回幽暗尊贵的软榻,轻拂长袍,平静坐下,对着那面阔大的古典砖墙发呆,似乎有些累了。
然后他举起手瘦惫地挥了挥。两根手指头划破空气,断定许乐的死。
「在桑树海中,你给过我一些惊奇,不过相比起来,还是今天更令我感到佩服一些。」
磁悬浮电梯外侧,怀草诗望着浑身鲜血的许乐,沉默片刻后开口说道︰「很抱歉,我曾经承诺过的尊严,今天出了一点意外,不过我可以保证,你会死於枪决,而不是虐杀。」
半躺着的许乐困难地睁开肿胀的双眼,想说些什么,终究却只能无力地喷出几粒血沫,只好无奈地笑了笑。
怀草诗从下属手中接过手帕,替他将唇角的血沫抆去。
帝国的医疗小组这时候已经赶了过来,大剂量的强心针和肌肉松驰剂被注射入许乐的体内,医用胶水的味道在短时间内,竟把皇宫里的花香都掩盖住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许乐终於回复了一些精神,用沙哑的声音低声说道︰「刚才看你们皇帝的手势。我应该马上就会被处死,为什么还要医治我?
「我说过,我会让你有尊严的死去。」怀革诗微蹙眉尖,回答道︰「陛下的愤怒我无法阻止,但你死之前肯定会享有一位军人应该享有的待遇。」
「我不会说谢谢。」许乐的眼睛肿的只剩下一条缝,他从缝中看着怀草诗的脸,忽然想起联邦一句带贬义的谚语,沙声说道︰「因为我不会对想杀死我的人表示任何感谢。」
「如果有机会杀死我,你会怎么办?」怀草诗问道。
当然杀。
许乐回答的很实在,在可以看到的将来,面前这位公主殿下毫无疑问是联邦军队最强大最可怕的敌人,如果有机会能够提前把她从历史中消灭,任何一名联邦军人都不会有任何犹豫,哪怕她是个年轻女人。
怀草诗笑了笑,能从最优秀的敌方军官口中证实自己的能力,心情不会太差。
「临死之前,有什么话要交待?日后帝国占领联邦,我可以把你的这些话传达给联邦人。」
帝国占领联邦?需弱的许乐没有心思和她再进行什么口舌之争,困难地眨了眨眼睛,问道︰「这算是交待遗言?帝国什么时候对联邦俘虏有这么好的待遇?」
「这是感谢你带回了那名军官的日记。」怀草诗回答道。
又一次要交待遗言了吗?许乐想起了那年在3320的白岩峰顶和白玉兰的对话,伤口凄惨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感慨,沉默很长时间之后,他望着怀草诗沙声说道︰「没有什么遗言,我只是想知道封余,也就是你们说的那位纳斯里……到底和帝国方面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生命里最亲近的人之一。政府说他是叛国贼,宪章确定他为第一序列通缉犯,可是我并不相信。」许乐痛苦地咳嗽几声,喘息着说道︰「你们的皇帝陛下很恨他,这样很好,支持了我的判断,这件事情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听到许乐临死前最后的要求,怀草诗同样沉默了很久,负在身后的手指徼微一动,将场间所有的医生侍卫全部赶走,幽静的皇宫一角里只剩他们两个人。
「联邦认为他是叛国贼?」她的嘴角泛起一丝极浓的嘲讽,「世界上的事情真的很奇妙。在我看来,你的父亲和李匹夫这一对兄弟,毫无疑问是帝国历史上最无耻的一对叛徒。
被枣条疯狂鞭打,无数鲜血流下。许乐的身体应该很虚弱,听力有些受损,那些顺着鬓角流下的血水淌入耳中渐凝,外界的声音显得更加模糊。他艰难地微微侧头,想要听清楚怀草诗在说些什么。
封余大叔和军神李匹夫是帝国的叛徒?还是说自己听错了?
我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