郢城,凌郡郡城,江东一等一的繁华所在,有楼台歌舞不休的烟雨山,有浓妆淡抹总相宜的越湖,有脂粉流荡十里的天秀河,有酒香菜香飘半城的楼外楼,亦有香火繁盛的普贤斋,结草庐读黄庭的卧心观,名传江东的书麓院,行侠仗义的岳华门,以及传承千年的门阀世家们。
这是江州外景数量仅次於州城广陵的地方,号称秀丽天下!
它是典型的垩江东城池,水道四通八达,有三纵四横天罗地网的美誉,泛舟河上,两岸杨柳倒垂,波荡水面,掩映着白墙黑瓦,铜绿门环,美不胜收。
纵使冬日酷寒,这样的美景难见,但年节将近,两岸张灯结彩,灯火辉煌,与水中倒影连成一片,恰似银河天降,又是另一番美态。
孟奇身着黑色劲装,腰挎长刀,坐於一艘小船之上,眼前是花白头发的老者摇着桨橹,两旁是极尽奢华的楼船,它们或顺流而下,或逆流而上,不时传出女子嬉笑声,琴瑟靡靡之声,猜拳声,脂粉香味淡淡飘来,一番不夜胜景。
这便是十里天秀,万丈风流!
孟奇饶有兴致地左右打量,不时越过楼船,看向岸边房舍,欣赏着水乡风情。
两边时有楼船抆舟而过,上面倚栏杆抱女子的垩江湖豪客们哪舍得低头看上一眼,让孟奇在喧嚣繁华之中得到了别致的安宁静谧。
“老丈,小可初临郢城游玩,不知有什么地方非去不可?”孟奇端坐小舟中垩央,微笑看着摇桨的老头。
老船夫呵呵笑道:“这得看小哥你喜爱什么,若礼敬如来,普贤斋少不得走上一遭,里面的僧人都有大垩法力大慈悲,如果尊崇元始,喜逍遥洒然,趁清晨,踏北山,於卧心观品一壶茶,不亦乐乎?”
“老丈,没想到你出口成章,言辞雅致,人皆言江东人文鼎盛,我今日方才相信。”孟奇先是一愣,旋即笑道。
老船夫的谈吐就像饱读诗书的儒生。
老船夫自嘲道:“也就是年少时在书麓院读过几天书罢了,若小哥你推崇圣人之言,书麓院亦是不错的去处,中古之时,曾有圣人於此讲经,留下微言大义,在书麓院还未衰败时,向来与周郡王氏并称儒门圣地。”
“我听到圣人之言就头疼。”孟奇笑容揶揄,“倒是对吃的颇感兴趣。”
“吃的?那楼外楼不能不去,叫花鸡,越湖醋鱼,烟雨酿,都是天下闻名的佳肴美酒,纵使不合自身口味,品尝一下亦能多点谈资。”老船夫当即介绍道,然后絮絮叨叨说了街头巷尾诸多美食,说得情真意切,极其投入。
好久他才回过神,发现孟奇一直笑眯眯,没有半点不耐烦。
“小哥是江湖好汉吧?”他看了看孟奇腰间特征明显的长刀。
“老丈好眼力。”孟奇浮夸地赞了一句,脸上笑意不减。
老船夫叹了口气:“老头活了大半辈子,像小哥你这样的垩江湖好汉倒是第一次见。”
“此话怎讲?”感觉到老船夫在夸自己,孟奇顿时精神一振,正襟危坐,聆听表扬,笑得略微矜持。
“外景高人不提,其他江湖好汉有的倨傲,不肯拿正眼看人,有的粗俗,以为粗口便是豪放,有的冷漠淡然,普通之事难扰他们心境,有的儒雅斯文,礼貌客气,如此种种,不一而足,像小哥你这样发自内心随和,总是带着笑意的垩江湖好汉,实在少见。”老船夫真心实意说道。
自上船以来,他发现这名小哥总是含笑,有时因风景动人、世事繁华而微笑,有时因为说到感兴趣的话题而一直笑眯眯,有时言辞幽默,笑容揶揄,与他相处,让人心情变好。
“哈哈,家师一直说我性子跳脱。”得到表扬,孟奇笑得真心实意。
这时,耳畔传来丝竹和喧哗之声,抬头看起,只见一条楼船经过,几名侠客打扮的公子正与粉头玩着蒙眼抱人的游戏,仗着耳力不错,屡屡得手,引来娇声浪呼。
“想不到时近年节,天气酷寒,郢城还如此热闹,有这么多江湖人士..ㄅ…”孟奇嗤笑了一声。
老船夫道:“也就是今年,往常不是这样,人榜第一的‘无形剑’何九於兴云庄设宴,宴请其他几位人榜高手,乃是最近轰动江湖之事,少不得侠少侠女们前来凑个热闹,即使只是旁观一战,亦会受益匪浅,喏,船上的那些便是。”
他扬了扬下巴。
“呵呵,想不到兴云之宴如此受瞩目。”孟奇有点虚荣地感慨道。
“当然,踏入外景便是另外一番天地,飞天遁地,坐镇一方,少有再赶路骑马,游历江湖,已非我们普通人能见,纵使开窍高手,恐怕也接触较少,所以人榜之争才是真正的垩江湖盛事,能勾动十之八垩九的学武者。”生於武道昌盛之世,老船夫提到江湖和人榜时,亦少不得透出几分兴趣。
他咳嗽了一声,荡起双桨,拨出一道道涟漪:“一直听说外景高人如何如何神通广大,早就明白他们不类凡俗。”
呼,这便是普通人对外景的看法吗……孟奇有点发怔,目光依然投射在刚才的楼船上。
楼船之上,一位身着紫袍的年轻男子酒意翻滚,冲到栏边,往下呕吐,恰好发现孟奇正望着自己,於是借着酒意,大声喝骂:“看什么看,有本事自己包一条船,看你娘去吧!”
孟奇笑了笑,没有说话,任由他骂骂咧咧。
老船夫轻吸口气:“小哥你果垩然与一般江湖好汉不同,若是他们,面子重要,此时少不得打一场。”
真是好涵养!
孟奇笑道:“作为一个人,若是被一条野狗狂吠,总不能与它对叫,咬它一口吧?”
“言之有理,岂能与野狗一般见识,如此才是高手做派。”老船夫顿时恍然,觉得这个比喻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