锺宁的额头起了一层白毛汗,眼前一根根黑发飘落,一根,两根……七根,分毫不差。
他汗流浃背,双腿鼓颤,想要阻止孟奇,但握着铁矛的手怎么都伸不出来,像是梦魇压身,眼睁睁看着潇洒悠然的道人越过自己。
他看到观礼宾客跟了出来,也看到了他们脸上的惊愕。
孟奇带着红线夫人、塞外神驼,穿过天井,到了门前。
房内,皇甫菲娇艳大方,穿红袍,戴凤冠,披霞帔,枯坐床边,双眼珠泪低垂。
皇甫夫人端庄娇美,气质成熟,年纪并不算老,仿佛熟透的水果,但她的乌发夹杂着一根根银丝,显然这段日子的煎熬让她早生华发。
看着自家女儿,她眼泪横流:“娘也没有办法,可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爹一番心血尽付东流,家破人亡吧?”
皇甫菲声音飘忽,宛若从九泉之下传出:“娘,不用说了,我懂得。”
世间只有强权和实力,哪有公垩道和正义?
要维持聚神庄,只能靠自己,牺牲自己!
母女相顾无言,只有泪千行。
这时,一阵凉风吹入,她们打了个寒颤,愕然转头,看见一名卖相极佳的道士提刀而入,浑身不带半点杀气,逍遥自在,直接道:
“贫道相信,路见不平,总有拔刀!”
他仿佛洞彻了皇甫菲的心灵,回答着她刚才的疑问,一言便在她心内掀起惊涛骇浪。
在母女两人开口前,孟奇略略行礼:“贫道清源,得过皇甫庄主指点,今日前来相助,只要皇甫小垩姐一句话,月之乡娶不走你!”
“红线实力低微,但敢赴汤蹈火,粉身碎骨!”红线夫人态度坚定。
塞外神驼庄重行了一礼:“皇甫夫人,皇甫小垩姐,‘月之乡,虽强,但总有不怕死之人的!老驼子这根脊梁在身体上弯了,在心里绝不能弯!”
风吹过,大门自动合上,隔绝了内外。
皇甫菲善睐的双眸再次泛起水雾,一片模糊,江湖之中果垩然还是有侠客,还是有公义的!
她深吸口气:“三位之意,小女子铭感五内,但此事再不情愿又能如何?聚神庄乃家父一身心血,想要传承千年,岂能到我之手就断绝?”
“忍辱负重,未必有用。”孟奇言辞如剑,刺得皇甫菲心头滴
他神情无波道:“敢问皇甫夫人,皇甫小垩姐,聚神庄的传承是什么?”
“是‘神宵矛法…是‘五雷真诀,。”气势被慑,皇甫菲老老实实回答。
“那与聚神庄又有什么关系?它们带不走?”孟奇声音渐渐严厉,“武道大宗的核心是绝学的传承,是兴盛的人才,与田地庄子有什么关系?若你有外景实力,没有这个聚神庄,还建不起另外的聚神庄?”
皇甫菲的背缓缓停止,双眼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我等有志武道之人,都必须明白一个道理,除了武功绝学和互相促进的同伴,其他都是过眼云烟,因为随时可以再得,良田千亩,广厦万间,白玉为堂,黄金做阁,仆役成群,五鼎烹食,可以享受,但不能沉迷,不能被牵绊。”
“这些事物,纵使今日失去,他日神功有成,还怕拿不回来?此等身外之物,遇之不嫌,失之不馁,想得便得,想丢就丢!”
“放下眼前的聚神庄,才能不失自我,不被要挟,传承绝学!”
“皇甫庄主出身贫寒,筚路蓝缕,这才开创出基业,难道你们就不能从走一遍?”
随着孟奇一声声喝问,皇甫菲和皇甫夫人的眼睛越来越亮。
“除非你们已经离不开荣华富贵,离不开安乐乡?”孟奇厉声一句。
皇甫菲再吸口气,似乎颇为意动,但生於此,长於此,要想丢弃,还是得有番心里争斗。
孟奇的声音变得柔和:“莫非你忘记了你的大师兄,忘记了花前月下,山盟海誓?”
之前红线夫人有给孟奇讲过,皇甫菲与聚神庄大弟子何参商情投意合,在月之乡请求联姻后,何参商逃过杀劫,如今下落不明。
皇甫菲脸色一红,双目柔情似水,仿佛就要下定决心。
就在这时,外面嘈杂之声响起,却是迎亲的队伍来了。
皇甫菲和皇甫夫人脸色大变,惴惴不安。
孟奇拍了拍刀柄,微笑道:“皇甫夫人,皇甫小垩姐,贫道知此事难以抉择,所以希望你们想清楚,不要将来后悔,外面之人,贫道会出去暂且阻拦。”
“放心,这段时日,没人能入内!”
他语气悠然,但信心十足,气势冲霄。
看着他提刀拉门,踱步出去,水合服道袍潇洒飘逸,皇甫菲一时失神,她已经意动,所以将目光投向了皇甫夫人。
闻横水穿着新郎官的袍子,带着镇场子的青血龙王、赤眉刀王,以及其他高手,浩浩荡荡步入大厅,看到了表情略有古怪的宾客。
不过他没有在意,外景不出,还有谁能阻挡自己等人?
出了大厅,进入天井,闻横水目光一凝,看到一名清俊道人提刀而立,赏着墙角红梅白雪,说不尽的潇洒自若。
孟奇弹了弹水合服衣襟,目光转向闻横水,微笑道:
“要想迎亲,先过贫道这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