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后刘沁芳静静地立於廊下,手中的鸟食全部散落一地,急得笼中的画眉叽叽喳喳叫嚷不止。
淳於临行出两丈有余,终於忍不住停下脚步。他的声音极轻,但立场鲜明:「上次的事……对不起。」他是真的不想伤害这个姑娘,但是他更不想让她再空无希望地痴想,「我从还是一条鱼的时候就跟着她了,其实以我的修为,根本就不配作她的武修。所以与其说我是她的武修,不如说我是她的家臣,不,是家奴。」
「我知道!」刘沁芳语声急切,「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
淳於临打断她:「你不知道!如果没有遇见她,一条三百多年的鱼,连人形都不能幻化!她对我而言很重要,非常非常重要!」他垂下眼睑,目光沉郁而哀伤,「也许在她眼里我还什么都不是,但是我的一切努力,都只为了有一天能站在与她并肩的地方,不为其他。」
话已说绝,刘沁芳闭上眼睛,眼角有一颗眼泪滑到腮下:「我一直就明白。」她转身向后走,十四五岁的女孩儿,她的神色懂事得让人心疼,「我一直就明白你有多爱她。只可惜即使我什么都明白,仍依然不能克制地爱上你。」
眼泪晕花了她的妆,她用双手捂着脸:「你觉得三百多年很短,可是对我而言,三百多年已经需要耗尽几世轮回。我真羡慕你们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以在一起,可以爱一个人,可以为了自己爱的人而努力。」
她掩面狂奔而去,淳於临垂手肃立,他没有去追,三百多年於他而言真的很短,短到还来不及写完一个开始。
容尘子和行止真人沿着草木灰上寻找三眼蛇的踪迹,庄少衾在研究蛇卵,浴阳真人带人巡视刘府上下,保护刘阁老等人,河蚌在睡觉。
淳於临放轻动作开门,在榻边坐下来。他不过刚一坐下,河蚌已经卷着被子靠过来。她将头搁在淳於临腿上,瞪着圆圆的眼睛算算术:「清虚观一条,三两!冒充叶甜一条,六两。救叶甜,九两……」
淳於临抚摸着她铺了半枕的黑发,突然俯身在她脸上轻轻一吻。河蚌完全没有闪避,还在继续算:「长岗山猎户两条,再加六两……」
淳於临忍不住亲吻她的唇,右手探进被窝,从她腰间探进去。河蚌冷不防握住他的手,倒也没有生气:「你又来了!都跟你说过了,你现在的功法是炽阳心诀,以童子之身修炼最佳。」
淳於临压在她身上,长期的压抑,他终於有些暴躁:「可是我需要,就一次好吗,就一次!」
河蚌用一个水凝术困住了他,又爬到他胸口,以明心诀涤他浊欲:「古往今来那么多妖,真正成气候的却没几个。因为生命太久,所以更要忍得,贪一时之快,对你不好。」她第一次提到一个人,神色却极淡漠,「嘉陵江尊主江浩然也是修习的炽阳诀,炽阳诀易生心火,但千余年人家都忍了。」
她摸摸淳於临的脸,又用唇去贴他的额头:「世间人存活本就不易,妖要存活更难。要想活得久一点,就必须要学会忍耐。」
淳於临别过头去,并不言语。河蚌翻个身枕在他臂间,半晌突然道:「你若实在需要,和刘家那个小姑娘也是可以。她是人类,那点阴气,对你影响不大。」
淳於临浑身一震,转头看她,目光中有心虚、有愧疚、也有些赧然:「你……你知道了?」
河蚌缓缓抬起手臂,她细嫩的右手上一块红色的淤痕,淳於临低头看自己榻上——刘沁芳送给他那件披风,他随手搁在床上,而衣上的刺绣硌着了她:「这绣功和她衣上的刺绣很像。」
她语声平静,淳於临轻轻伸手去揉,那雪肤上的痕迹已经淡了:「昨夜硌着的?」
河蚌揽着他的腰:「嗯呐。」
淳於临凝视她:「可是你一直没有提。」
河蚌摇头:「没什么好提的呀,你要睡她影响也不大,只是炽阳诀不宜泄阳,次数也不要太频繁了。」
淳於临按住她,突然暴怒:「我和别的女人睡觉,你就一点都不介意吗?!」
河蚌与他对视,良久方缓缓闭上眼睛:「中午我想吃炒米饼。」
淳於临抓着她肩头的手突然松开,他语声恨恨:「我先去睡刘沁芳一次,再给你做炒米饼!」
他下榻穿鞋,摔门而去。河蚌睁开眼睛,伸手把玩那件竹青色的披风。那用料真好,绣功也上乘。她的指尖顺着那兰花的轮廓蜿蜒,突然想起这好长好长的一段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