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袖走上前来,看着他手中的黄纸伞,问道:“怎么了?”
陈长生不知该怎么解释,想了想后说道:“心血来潮?”
折袖沉默了会儿,说道:“那是病。”
陈长生笑了起来,说道:“这病我应该能治。”
二人走下石桥,撑着黄纸伞,消失在了烟雨里。
片刻后,那数名后至周园的青矅十三司的女子也来到了石桥上。
其中一名少女容颜清秀、气质很普通,就像是修行宗派里常见的普通弟子。
那少女站在桥头,抬头望向天空里落下的雨丝,便有些不寻常。
一名年龄稍大些的青矅十三司女子,看着这名少女的侧脸,眼中流露出敬畏的神情。
又一名女子看着那少女鼓起勇气问道:“师姐,您就这么不想见他?”
那名少女平静说道:“见或不见,并无两样,那么何必相见,我最不喜欢麻烦了。”
……
……
离汉秋城数万里之外的风雪之中,浑身笼罩在黑袍里的魔族男子,看着黑色方盘,眉头微皱。
就在先前那刻,陈长生的身影消失不见,紧接着,折袖也消失不见。
他并不知道陈长生撑开了汶水唐老太爷相赠的那柄伞,默然想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当今世间,再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周园,也没有谁比他的谋划更深远,他自认为可以完美地操控周园的局面,如果这张黑色方盘是棋盘,周园里的那些人都是他的棋子,此时却忽然发现,有棋子从棋盘上消失了,这让他很意外。
悬浮在风雪里的三只青铜壶,点燃了折袖等三人的命火,已经被他与潜入周园的那些下属相联,但他还没有来得及处理陈长生,他只能等着陈长生再次现出踪迹,也不知道周园里的那场微雨何时才会停歇。
风雪忽然停了。
不是普通的停,而是真正的停。
风静无声,孔雀尾翎般的雪片,静止地悬浮在空中,散布在魔族男子四周的天地里。
魔族男子抬起头来,望向雪片深处某个地方,神情依旧漠然,双眼微眯,显得细长而秀气,却是那般的死气沉沉。
一道清晰的剑痕,在那处缓缓显现,仿佛要把雪空切开。
这是从何处来的一剑,居然能够止住魔域的风雪?
“为了谋害一些后辈,便暴露了本门的功法,难道你不觉得付出的代价太大了些?”
一道声音在雪空里响起,这声音很清冽,又透着股散漫的味道。
“说实话,我们这些人查了数百年时间,直到今天才知道,原来魔族军师居然是个烛阴巫。”
魔族男子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
原来他便是传说中最神秘、最可怕的魔族军师黑袍。
难怪他一身黑袍,在风雪之中如此醒目。
那么这道清冽声音的主人又是谁?
面对深不可测的魔族军师黑袍,那人竟没有丝毫惧意,甚至显得有些蛮不在乎。
伴着恐怖的空间撕裂声,雪空里的那道剑痕缓缓扩张,一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走过剑痕,那人仿佛被镀了一层锋芒,衣衫四周与眉眼之间,尽是明亮的光泽。
直到那人在雪地上走了数步,那道锋芒才渐渐敛去。
那是一名人类男子,不知多大年龄,如果只看眉眼间的散漫神态,似乎还是年轻人,但看他眼瞳里的宁静深意,却仿佛已经修行千年。
那男子负手站在雪地上,腰间系着柄剑,轻轻摆荡,显得很随意,所以很潇洒。
“要做成一些事情,总需要付出一些代价。”
黑袍看着那名男子平静说道:“苏离,你在世间流浪了数百年,难道还没有想明白这个道理?”
姓苏,并且让魔族军师黑袍有兴趣与之交谈,世间只有一个人。
离山小师叔,苏离。
对於人类世界而言,魔族军师黑袍是最大的噩梦,在某种程度上,甚至比魔君更恐怖。
那么离山小师叔苏离,便是最离奇的传说,最恣意的一片汪洋。
因为周园,他们相遇,那么稍后谁能离开?
……
……
苏离对黑袍的话不感兴趣。
从数百年前开始,他对掌门师兄、圣女、教宗、太宗陛下那些大人物们玄妙至极的谈话便非常不感兴趣。
他的兴趣在於剑,在於旅途,在於流云与星空。
他直接问道:“你派了多少下属潜进周园?烛阴巫还有族人为你所用?”
黑袍挥了挥手,黑色方盘上云雾再起,湮灭了周园里的景物与人踪。
他望向苏离,眯着眼睛,微笑说道:“怎么?担心你女儿?”
听着这句话,苏离也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黑袍眯眼的时候,眼睛细长而秀气,但却满是死意,很是可怕。
苏离眯眼的时候,笑眯眯的仿佛发自内心的高兴,此时却仿佛是剑上夺目的锋芒。
他感慨说道:“不愧是传说中的黑袍,确实很可怕,你居然连这件事情都知道。”
黑袍平静说道:“这个世界上我不知道的事情很少。”
苏离笑容渐敛,神情认真问道:“那你知不知道,我发起疯来的时候,有多可怕?”
黑袍笑的更加真挚,说道:“当年你第一次发疯的时候,离山的万剑大阵险些就被你毁了。你第二次发疯的时候,长生宗一夜死了十七位长老,於是直到现在都还无法推选出一位宗主,六圣人就这样少了一位。你们人类都说画甲肖张是个疯子,却哪里知道,他连你的一根脚趾头都及不上,只不过你发疯的时候做的那些事,疯狂到没有人敢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