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 别走
——
马车内。
唐枣整个身子都埋在师父的怀里,嘤嘤哭着,像只可怜兮兮的小猫。哭够了,才觉得脸上有些疼。刚才被打了一掌,自然是疼得厉害。
可是——
师父这副样子……
唐枣抬头瞧了一眼,而后低头抆了抆嘴角的血迹,没有吭声,只亲昵的蹭了蹭师父的衣襟。
有师父在,她什么都不用怕。
不哭了,重羽抚了抚她的脸,柔声道:「睡一会儿,我们马上就回家了,嗯?」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只觉得自己无能,让她受了欺负。尽管及时赶到了,可是听着她哭得这么伤心,他除了自责,更多的是反省。
如果他不是一个瞎子,或许可以好好守着她,疼着她宠着她把她捧在手心。
他自私一点,也可以让她一辈子待在重柳山庄,不出来,就不会出事。
——可是她才十六岁。
掌下的温热触感让他回神,重羽眸色骤然一顿,半晌才怜惜道:「疼吗?」
唐枣原是不吭声的。她知道虽然现在师父没说什么,可是刚才在那破庙里抱着她的时候,那力道让她都觉得有些疼。师父有多担心她,她是知道的。
此刻她的脸上……她不想让师父更加难受。
可是聪明如师父,他怎么可能没察觉到?
「我没事。」唐枣翕了翕唇,觉得嘴角疼得厉害。她一向怕疼,被师父宠得更是娇气,如今火辣辣的,疼得她眼眶湿湿的。
重羽的手一顿,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半晌才开口,「因为我是瞎子,所以打算瞒着我?」
……那声音清冷的好似从遥远山谷中传来的。
「不是的,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唐枣没想到师父会说这种话,忙摇头,刚刚哭红的眼睛,泪水再一次涌了出来,双手更是紧紧的攥着他的衣襟,道,「我真的没事,刚才……我只是害怕。」
她真的是害怕。
在凤御山的时候,她只是一只不谙世事的小妖,躲在自己的桃林竹屋,安安静静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后来跟了师父,更是乖乖的待在他的身边,从来没有受过半分的欺负。可是刚才,身边没有师父,那两个男人抓着她的手臂……她是真的害怕了,那一刻她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惊慌恐惧。
她在想,如果自己真的不干净了……
饶是这里只是幻境,她也没脸再留在师父的身边了。
「不怕。」刚才一时没忍住,才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可却将她弄哭了。他当然知道,一个姑娘家,遇到这样的事情,会有多害怕,可眼下他居然还欺负她?
重羽俯下身子,轻轻吻了一下她的脸,「是我的错。乖,不哭了。」
「嗯,我……我不哭。」话虽如此,可是泪珠子却是啪嗒啪嗒的掉。重羽心疼极了,只紧紧拥着她,笨拙的安抚。
他从来都不知道,会有这么一个人,让他觉得她哭起来的时候,心一下一下的抽搐。
明明知道她受了委屈和惊吓,他却还是不能好好控制自己的情绪。
重羽轻叹一声,准确无误的含住她的唇,将她的呜咽声一并吞下。马车内晃荡了一下,唐枣下意识的紧了紧手臂,仰着头闭着眼睛迎合着师父的吻。炙热缠绵的吻将她不安的情绪渐渐安抚,唇齿交缠着,她似乎尝到了自己的眼泪,湿湿的,咸咸的。
她怎么又哭了?唐枣暗暗嫌弃自己。
唐枣知道师父担心内疚,一路上只是不停的吻她,饶是那处有了反应,也不过是吻着她的唇,没有做别的事情。
安静的马车内,只有她和师父,紧紧依偎着,什么都不用去想。唐枣只觉得踏实和安心。
「还怕吗?」怀里的小姑娘像是化成一滩春水似的,整个身子都是软软的。
双颊绯红,水眸潋灩,唐枣摸了摸红肿的唇,低头垂眸,终於露出了一丝笑容:「不怕了。」
重羽执着柔若无骨她的手,窝在掌心,像是珍宝似的,之后才哑声道:「我答应你,不会有一次。」这一次是他大意了,以后他会好好的护着她。
「嗯。」唐枣点头。虽然心里还是有一些阴影,可是却没有像之前那样的害怕。
已经很晚了,因为出了这事儿,所以才连夜回山庄。
唐枣整个人都窝在师父的怀里,眼皮子越来越沉,之后才迷迷糊糊道:「到了叫我哦。」
「嗯。」重羽应着,揉着她的脑袋,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在自己的怀里睡得舒服一些,温热的大掌一下一下揉着她的发顶,「……睡吧。」
·
唐枣的确是累极了,又受了惊吓,如今身处师父的怀抱,便是一颗心都松懈了下来,睡得极为踏实。
朦胧间似是有人脱了她的衣裳,帮她沐浴抆身,大抵是习惯了,唐枣是闭着眼享受,舒服的哼哼了几声。之后便是手脚处被绳子绑过的地方,留下了伤痕,如今正上着药。药膏凉凉的,抹着十分的舒服。
唐枣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见自己和师父在凤御山的竹屋里小住。师父在院子的藤椅上小憩,她在厨房做菜,糖糕则是满屋子爬来爬去。后来她做好菜,去院子里叫师父,师父站了起来,冲着她笑,之后她忍不住,跑了过去。她刚想伸手抱住师父,却见师父的神色一下子凛冽了起来,紧接着她什么都看不见,耳畔是在破庙里那两个男人不堪入目的污秽话语……
唐枣蓦然睁眼,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额头更是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不怕,只是梦。」重羽抚着她的背脊,柔声安抚着。
唐枣这才回过神——如今他俩已经回到了山庄,这里是蒹葭阁的榻上。似是想到了什么,唐枣微微抬眼,道:「你……没睡?」起初她以为是自己吵醒师父了,可听着这般的语气,没有半分的睡意。
师父一直都没睡吗?
重羽没想过她会这么问。的确,他没睡,他是睡不着。刚才替她沐浴上药之后,便抱着她上了榻。她小小软软的身子倚在自己的怀里,像一只可怜巴巴的小兽。
听着她安静浅缓的呼吸声,重羽想:她睡着的样子,一定很乖,很好看。
可惜——他看不到。
唐枣觉得,那件事情师父比自己还要在意,若不是她醒了过来,难不成师父要一整个晚上都不睡吗?这个傻子,明明安慰自己已经没事了,他自己想这么多做什么?
唐枣仰头去吻他,咬了咬他软软的下唇,声音甜糯道:「你也别想了,快些睡,嗯?」
唇上一阵柔软,重羽弯唇笑了笑,反咬了她一口,引得唐枣不满的嘟囔了一声。
唐枣见师父精力充沛,一副精神奕奕的样子,怕是没这么容易睡着,她想了想,觉得自己也休息够了,便红着脸,将小手自他寝衣下摆伸入。
重羽当下便是小腹一紧,捉着她调皮的小手,嗓音暗哑道:「不许闹。」虽然那事儿上一直都是自己主动的,若是往常,她能这么主动一回,他自然是开心还来不及,可眼下……
「睡吧。」
唐枣脸颊微烫,知道师父因为那事儿耿耿於怀,便眼睫微颤,故意委屈道:「是因为我被别的男人摸过了,所以……你不喜欢了吗?」
她知道师父是不会的,可眼下……她只能想出这个来激他。
听言,重羽身子一怔,而后便是侧过身子覆了上去,他太沉,而她太小,生怕压坏了她,便撑着手臂看着她,语气不急不缓道:「别胡说。」
师父怕是不开心了,可唐枣不想师父一直记着这事儿,也不顾害羞,双手环着他的脖颈,道:「那要还是不要。」
重羽低笑出声,狠狠在她的臀上捏了一把,语气淡淡道:「……要。」
·
次日清晨,唐枣揉着腰从榻上起来,外头的天色已经大亮,师父也不在身侧。
她低头看着自己手腕处的勒痕,沉默了许久,昨夜的事情,如今想起来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都过去了。
想到了什么,唐枣眸色一暗,将枕头底下的簪子拿了出来,而后坐在妆奁前梳妆打扮,将簪子插入发间。
今天是最后一日了,她不能再犹豫了。
可是之后的一整天,唐枣也没有见到师父。用午膳的时候,便见师父身边的小厮前来禀告,说是庄主有些事情正忙着,让她不必等他。
唐枣知道,师父自然是有事做,总不能每天都陪在她吧。
她是理解的。
可毕竟是最后一日,唐枣私心想好好同师父相处,能待一刻便多一刻。这般想着,唐枣便双手托腮在蒹葭阁的窗前等着。
海棠看出了自家夫人的心思,想起昨夜庄主抱着夫人回来,一张脸冷得吓人,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如今见夫人魂不守舍的,便找了几本姑娘家爱看的话本,让她打发打发时间。
唐枣哪里看得下去,翻了几页便觉得索然无味。
唐枣开始暗暗反省——
难不成是昨夜她太热情了,把师父吓坏了?
这么想着,唐枣便觉得脸颊有些烫。
唐枣又是自责又是气恼。可艳本里写着,在那事儿上,男子不是喜欢主动一点的姑娘吗?自圆房以来,这些事情都是师父主动的,饶是被动,她也是每每弄得没力气,直连连求饶。昨夜她不过是想师父别去在意那些事情,便稍稍主动了一些……
师父不会真的嫌弃了吧?
唐枣耷拉着脑袋,开始担心了,一颗小心脏瞬间就揪了起来。
待日头落了,天色也渐渐暗了起来,唐枣才沉不住气,想去找师父。霍然起身,便听见外头海棠的声音,唐枣估摸着是师父来了,便继续安安静静的坐着。
唐枣本就是一颗枣子,身上自然有一股香甜清新的枣香味,此刻虽然唐枣一声不吭,可重羽还是能找到她的位置。大步上前在她的身侧落座,而后弯唇着揉着她的脑袋,像是个长辈似的,关切问道:「怎么了?不开心?」
若是往常,他的小姑娘虽然不会扑过来,却也会叫他一声,声音甜甜糯糯的,眼下却是一声不吭的。
唐枣撅了撅嘴,委屈道:「一整天都没瞧见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