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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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
唐枣想伸手抱住师父,可是身体渐渐失去了意识,整个人像是漂浮在水面上一般,飘飘荡荡。过了好久,耳畔才传来一阵低低的议论声,唐枣努力睁开眼睛,发现头顶是一片喜庆的大红色。
大红色的绸幔,大红色的被褥,唐枣顿了顿,立刻反应过来。
这是她和师父的新房,那……师父呢?
唐枣朝着身侧摸去,发觉一阵冰冷。她下榻,静静看到房间的摆设,翕了翕唇,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唐枣恍然。
不对,这里不是桃林的竹屋,而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这一身殷红精致的嫁衣,让她立刻心生凉意。
她知道这是另一个幻境,只是在这个幻境里——她刚刚嫁了人。
她不知道嫁的是不是师父,可若不是,饶是这只是幻境,她也觉得不舒服。
「夫人起来了,奴婢伺候夫人更衣洗漱吧?」
听到这脆生生的声音,唐枣看着身侧站着的一个模样乖巧的小丫鬟,看着这小丫鬟熟悉的容颜,不禁脱口而出惊讶道:「海棠?」这不是魔宫的宫婢海棠吗?
海棠顿了顿,没想到这夫人竟然认识她。之后便是欠了欠身,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看着乖巧舒心。
唐枣瞧着,觉得有些不大对劲,想到了什么,立刻跑出了房间,嫁衣的裙摆有些长,逶迤拖地,看着却让人感到一阵惊艳。海棠愣了一会儿,旋即面色一白,立刻跟了上去,一声声夫人夫人唤着。
唐枣不知道这里是哪里,满脑子想的都是找到师父。
长廊曲折,水榭楼阁。
皆是一片喜色。
这个地方太陌生,唐枣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师父的影子,她呆呆的站在鹅卵石铺成的小径上,看着院子里的花草。
耳畔依稀听到「庄主」二字,后者的声音有些耳熟,唐枣跑得气喘吁吁,身后的海棠也跟丢了。她转过头,看着不远处青衣翩然的男子,先是一阵惊喜,之后却是心中「咯登」一下。
是扶宴师叔。
可是听那婢女的称呼,竟是这庄子的庄主。唐枣皱起眉头,想起之前海棠唤她……夫人。唐枣不敢再想下去,难不成这幻境里,她嫁给了扶宴师叔?
唐枣急得快要哭了。
「唷,这衣裳都不换就跑出来了?」
一阵清润之声,是再熟悉不过的了。唐枣一张小脸满是愁容,拧着眉头将脸抬了起来。她看着眼前静静立着的扶宴师叔,顿时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扶宴有些被吓到了。
他见面前这一身嫁衣、泪光盈盈的小姑娘,如今哭着,看上去真是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忙道:「你哭什么?我又没欺负你?」
她哪能不哭啊?无缘无故就嫁了人,这嫁的不是别人,还是自己的师叔。
听说那他师兄让这娇滴滴的新娘子洞房花烛夜独守空闺,的确像是他那师兄会做出来的事。
而眼下,这小姑娘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年纪,生的倒是清丽娇俏。
姑娘家一生一次的洞房花烛,居然这般冷冷清清的渡过,的确是怪可怜的。扶宴看着她,想起自己那自小娇纵的妹妹,顿时心生怜惜,忙柔声道:「好了,别哭了。要不我带你去见见我师兄,让他好好给你道个歉。
扶宴以为,这小姑娘会哭,大抵是新婚之夜受了冷落,如今心头委屈。
不过,再怎么说,这亲都成了。他那师兄自然是要认账的。
闻言,唐枣这才止住眼泪,一双水汪汪的眸子有些红红的,静静的瞧着扶宴,翕了翕唇傻气道:「师……师兄?」
这副傻傻愣愣的模样,倒有几分像他养得那只猫儿雪球,扶宴心情大好,摸着下巴,心想着:以他师兄这般的脾气,恐怕连盖头都没揭吧。
真是个可怜的小姑娘,竟然嫁给了他师兄。扶宴惋惜不已。
「嗯,便是你的夫君,亦是这庄子的主人。」扶宴解释道。
所以说……她嫁的不是师叔,而是师父?!唐枣喜极而泣,连连点头,「求师叔带我去。」
这称呼,让扶宴皱了皱眉头,嘴角淡淡勾起一丝笑意,「什么师叔,叫我扶宴就行了。我那师兄都二十八了,如今好不容易成亲,虽然……他性子有些不大好,也不大爱说话,不过你若乖一些,他也不会为难你的。」
说这话时,扶宴有些心虚。
这唐枣自然是知道的,抆了抆脸上的泪珠子,笑着点头道,「我知道的,师……扶宴。」这称呼虽然有些难改,不过眼下这情形,也只能这样了。
上一次师父一直以为,她将他当成别人,后头老是爱吃味,虽然最后没说什么,可她知道,师父的心里还是极为不悦的,只是不忍心苛责她,性子又温和,才一字不提同她成了亲。
扶宴师叔还好,其实,她最担心的是……怎么叫师父?
夫君吗?
这二字,让唐枣的脸有些烫。她记得之前师父一直让她改口叫他夫君,可好不容易成了亲,却是没机会了……想到此处,唐枣伸手摸了摸发间,那簪子果然在。
随着扶宴一路走着,大抵是唐枣身穿嫁衣,下人们皆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唐枣疑惑,若是她没有看错,这眼神里头,似乎还有一种同情的意味。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那个……」扶宴停住脚步,清咳了一声,看着身后跟着的小姑娘,道,「我师兄脾气不好,你只要顺着他就没事了,而且你俩已经成亲,他便是你的夫君,以后……我师兄就交给你了。」
难得见扶宴师叔这么罗嗦,师父的脾气强调了好几次。唐枣仰头笑了笑,双眸弯弯的,语气软软道:「我知道了,我会好好照顾师……夫君的。」唐枣差点叫错,赶紧改口。
语罢,只见这小姑娘白皙娇俏的脸颊之上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看着愈发是娇艳了起来,这般的颜色,虽不及那他妹妹,可温婉可人,亦是有一番妙处。
唐枣伸手摸了摸脸颊,果真烫的厉害,便垂了垂眸,不去看扶宴师叔。
「前面就是我师兄住的夷澜居,你进去见他吧,只是……」扶宴的话还未说完,便听见这夷澜居里头传来一阵声响。隐隐的怒吼声听着极为熟悉,唐枣自然知道那是师父的声音,一时心中激动,便急急跑了过去。
看着眼前娇娇小小的红色身影,扶宴心中暗道一声不妙,此刻师兄正心情不佳,若是这小姑娘进去了,只怕……想到此处,扶宴赶紧跟了上去。
这小姑娘可不是花瓶瓷器,若是师兄一生气给摔了,那后果……
唐枣刚走到门口,便见里头出来好几个下人。也不知道是吓坏了还是怎么了,这几个下人双腿直打颤,逃命似的走出了夷澜居。唐枣止步,瞧着那几个奴才,心里烦着疑惑,而后转走进了夷澜居。
看着满地的狼借,和眼前这张被掀翻的桌子,唐枣有些愣住。而后,她抬眼望着,见一袭白色锦袍的男子一言不发的坐在椅子上,这熟悉的眉眼,让唐枣心头一阵暖意,鼻子都酸涩了起来。
「师……」
「滚出去!」唐枣见师父朝着她这里轻轻瞥了一眼,声色凛冽,犹如寒霜。
原是染笑的小脸顿时笑意敛去,唐枣看着几步之遥的师父,心里酸涩极了。
她该想到的。
……师父他,又不记得她了吗?
洞房花烛夜,她依稀记得师父自称「为师」,她心里怀着一线希望,可如今见到师父,还是这副样子——师父又将她忘了。
唐枣心里委屈,可心想着:能见到师父已经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