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大结局(上)(1 / 2)

贵嫁 求之不得 11306 字 3个月前

离院的密道通往赵记酒肆……

赵记酒肆在城东,可以往东城门处去。

很早之前还在离院的时候,他和温印就议论过,离院可以是从京中逃往京郊的出口,也可以是京郊入京的入口……

那时候他和安润一起探完了全部密道,还绘制了详尽地形图,地图就在江之礼手上,没想到今日会用上。

大年初五,大雪纷飞。

再踏入离院这处时,李裕有些恍然。

两年了,他还记得在离院中刚醒的时候,记得那时彷徨不知所措,不知明日在何处的时候,也记得茂竹让人押着他,要往他口中塞东西,最后温印一把火烧了主苑的时候。

这些事情好像已经过去很久,但又好像刚发生过了一般,历历在目,他都记得……

梅苑中的思楚亭,他说要改成念茵亭,温印跳着去够他手中的纸,结果他伸手举高,温印微恼。

还有他和温印带着龙凤胎一道堆雪人的地方,打雪仗的地方……

这些记忆都如浮光掠影般,逐一在脑海中浮现,仿佛一切都回到了开始的地方,但又截然不同。

“殿下。”江之礼上前,“差不多了。”

“好。”李裕看向彭鼎,彭鼎会意上了二楼阁楼处,找到机关。

两处的机关一起扣动,一层的木柜中缓缓打开一道缝隙,然后缝隙越来越大,最后成了两人宽的密道口。

“殿下,末将先行一步,京中见。”宋时遇朝李裕拱手。

宋时遇早前就是京中禁军将领,京中各处的地形和布防,宋时遇和陈松都是最熟悉的。

宋时遇和陈松带人入内,是最合适,也是最稳妥的。但这一波最先从密道入京的人,也是最危险的。

“都活着!孤与驻军,共饮庆功酒。”李裕看向众人。

苑中众人都未出声,但皆拱手。

“走!”宋时遇接过驻军递来的火把,身先士卒,入了密道中,其余人紧随其后。

地形图宋时遇早前就已经背熟。

眼下,也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

待得宋时遇和陈松率领的驻军陆续进入密道,天边也正好开始泛起鱼肚白,破晓了。

等宋时遇和陈松等人入内差不多半个时辰左右,李裕看向彭鼎,微微颔首。

彭鼎出了苑中,朝空中放了一枚新号弹。

见得信号弹升空,知晓宋时遇已经带人经由密道入内,率兵潜伏于南城门处的郭从容忽然带兵进攻南城门。

第一箭由郭从容射出。

墙上巡视的禁军,一人中箭到底,另一人还没反应过来,也跟着中箭坠落城门之下。

当即,不远处巡视的人反应过来,敌袭!

有人攻城!

周围的箭矢如雨般落下,南城门处响起沉重而响彻半个城中的敲钟声,敌袭,有敌袭!

霎时间,整个南城门处陷入恐慌和戒备中。

而南城门外,攻城的号角响起,铺天盖地的驻军围上城门处,战火一触即发,陷入厮杀!

……

离院处,等信号弹发送之后,彭鼎也率领了第二波驻军从密道中入内。

宋时遇和陈松带领的第一波人主要是探路,先要摸清京中情况,送回信息,确保密道口到东城门的一路安全。

偷袭只有一次,一次不成功就等同于失败,打草惊蛇,所以偷袭的事容不得出错。

宋时遇和陈松率领人从赵记酒肆摸出,分为两路避开,因为熟悉禁军的巡防,也都穿上了禁军的衣裳,在尚且安静的京中穿梭没人觉得有异常。

宋时遇带的人里,也有一部分去摸清南城门处的情况,其余人要等待彭鼎带领的第二批人抵达后一道行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待得南城门处的钟声忽然响起。

大半个京中都能听到。

宋时遇和陈松心中都捏了一把汗,开始了!

最后这一战,是真正开始了!

……

而等彭鼎带的人全部入了密道,密道口合上,只留了十余二十个驻军驻守。

李裕上马,疾驰往东城门处去。

李裕面上并无喜色,即便今日就要拿下整个京中,结束这场内乱,但这场纷争,即便也结束,也没有赢家。

从边关遇袭开始,两年半了……

这两年半里,先是李坦肃清朝中,再次李恒同李坦斗,最后他同李坦,这两年半的时间终于要落下帷幕。

而这次同早前不同。

早前的记忆里,他兵临城下还在几年后……

战火也连绵了更久,民不聊生。

那时的长运并未借道,这场仗是一步一步打过来的。

而那时,李坦并不知晓自己的身世,没有自乱阵脚,每一步都走得很稳,两人之间的对峙,旷日持久,也打掉了半个长风的气运。

那时的离院京郊也在京中的戍防中,宋时遇没有带人偷袭东城门,驻军围着京城打了六七日才攻下城门,哭声震天,血流成河。而城中能烧的都烧了,城破之时,李坦拖着大半个京中陪葬。

这些,都在脑海中一一浮现着,好似噩梦结束前,最混乱的一幕……

所以即便眼下不同,李裕眼中也没有喜色。

因为,都经历过了……

只想早些结束!

他同李坦之间,该有第二次了结了。

今日休沐,无早朝。

明和殿中,李裕才从前几日的暴躁中冷静过来,想起黄启明的事,心中有些愧疚,也参杂着愤懑。

黄启明没说错,临时征税起不了任何作用,只是一层遮羞布罢了。但后来黄启明提起愧对李家几百年的基业时,他还是恼羞成怒了。

因为李家几百年基业同他并无关系……

如果黄启明这些尚且还对他忠臣的人,在知晓他不姓李之后,还会对他忠心吗?

他不知道。

但至少这些人里面,会有一半打退堂鼓。

所以在收到李裕的信后,他看任何人都觉得旁人眼中对他有了猜疑。

唯一没有猜疑的几个,都是平日里阿谀谄媚,绝口不会对他说一个不字的人。

但这些人锦上添花可以,要他们雪中送炭,或是撑起朝中基业根本不可能。

眼下他同李裕对峙,时间越长,对他越不利。李裕手中握着他的把柄,就算他不承认,难保驻军和世家不受影响。

李裕可以慢慢同他耗,他不能同李裕耗着。

成王败寇,史册是有赢家书写的。

他和李裕,谁最后站在天子殿堂上,史册就是谁写的,他姓不姓李,不重要!

李坦平静下来,开始重新思量黄启明的事,还有红城战局的事,他前些时候是冲昏了头脑,不应当让鲁一直带兵去红城的。

虽然频北这处没有动静,长运也安稳,但京中始终要人守着才安稳。

“贵平。”李坦唤了声。

贵平入内,“陛下。”

李坦轻声道,“让鲁一直回来,不要去红城了,还有,把黄启明黄老大人从大理寺请出来,朕要见他。”

李坦说完,看了贵平一眼,贵平拱手应是。

李坦明显见他眼中喜色。

“去吧。”李坦没说旁的。

贵平也是。

只是贵平才出了殿中,就见禁军右前卫副使子博匆匆入内,“公公,陛下在吗?”

“在。”贵平看他一脸惊慌模样。

难得陛下如今日心态平和,贵平怕他冲撞了陛下,正好黄大人的事情还亟待解决,如果因为旁的事情影响到黄老大人这处,得不尝试,更不是好事。于是,贵平问起,“出什么事情了,怎么这么慌张?”

子博深吸一口,尽量冷静,“废太子兵临城下,带兵攻城了。”

“什么?”贵平诧异。

……

“怎么可能!”明和殿中,李坦大怒!

子博跪下,“破晓后的半个时辰,也就是半刻钟前,南城门处遭遇敌袭!驻军人很多,不是一小撮,而是来势汹汹,而且带兵的人,是郭从容。”

“怎么会?”贵平惊讶。

“郭从容不是在之城附近带兵吗?”李坦尽量冷静下来,这个时候恼意没有人作用,“去查,他们怎么到京中的!”

“是!”子博快步出了殿中。

贵平看向龙椅上的李坦,李坦双目紧锁。

“去找耿连沉,邵之春来,现在就来。”李坦吩咐声,贵平赶紧去。

李坦又唤了云陶来,“通知禁军一声,不仅南城门,另外几处城门全都立即调人戍守。”

“是!”

很快,耿连沉,邵之春都来了明和殿中,除了眼下在南城门处迎敌,还有各处布防的禁军将领之外,禁军中的旁的将领眼下都在明和殿中。

“陛下,各处已经加固放手,城门易守难攻,即便对方是郭从容带队,如果京中拼死抵抗,至少能撑三两日,应当能到四五日,但只要再坚持多一日,旁的地方驻军就来得及回防,京中能保住!”耿连沉说起。

李坦也看向地形图上,他知晓京中易守难攻。

“其余城门处都增派人手了吗?”李坦又问起。

邵之春应道,“都已经安排妥当,陛下放心。”

还有其余将领应道,“京中的防卫也增加了,城中开始戒严,除却禁军,眼下不让流动,也严防京中细作。”

李坦面色还是不怎么好看,但事已至此,京中的安排也到这里了。

“都去吧。”李坦吩咐。

驻军将领纷纷拱手。

留下来的,只有耿连沉,邵之春和几个心腹,这些人两年前就跟着他,是信得过,也稳妥得人。

“消息送出去了吗?”李坦问起。

邵之春应道,“送了,应当六七日,周围的驻军就会回防。”

“六七日回防不了。”李坦淡声,耿连沉和邵之春几人都愣住,一侧,贵平也看向李坦。

“他们怎么到的京中?”李坦不置可否,而是看向眼前的地形图。

贵平知晓,在方才耿连沉,邵之春几个禁军将领来之前,陛下就一直在看地形图,而刚才那句回防不了,应当是猜到什么端倪了。

耿连沉叹道,“末将刚才也一路在想此事,照说郭从容一直都在之城,同红城的黄煾石一道搭建防卫线,被我们逼得节节败退,此时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那只有一种可能性,从这大半月,郭从容中箭落马开始,红城和之城的乱军其实都在佯装,时有交锋和进攻都是假的,其实已经北上了。”

邵之春也低头,这一路他都和耿连沉一道,早就讨论过了。

贵平倒吸一口凉气。

而这个时候,李坦反倒镇定,“那也不应该这么快,怎么会这么快就到京中,而且悄无声息?”

邵之春上前,“一直以来,我们都盯紧了频北,但频北这处除了一直交战之外,并无大的动向,不大可能是从频北来的,最有可能是长运。”

邵之春言罢,和耿连沉对视一眼。

秦山硕,早前是陛下外祖父的门生,一直以来,秦山硕都是站在陛下这处的。

但眼下看,只有秦山硕这处,长运让李裕的兵马借道了,才有可能,也就是说,长运已经被李裕的人攻克了失守了。

“佯装在南线和东线作战,引.诱我们把兵力全部调往南线和东线,大军压境,他留了人在南线和东线让黄煾石带兵死守,还做佯攻的假象。他哪来那么多兵器,物资,还有……”言及此处,邵之春忽然沉默了。

娄家。

是娄家在背后……

娄家替李裕筹了粮草,药材,但这么短的时间,他是哪来的本是将铁矿兵器这些筹来的!

娄长空!

李坦捏紧手中茶盏。

殿中几人,包括贵平也都看明白,最快能支援京中的驻军应当是长运驻军,如果长运已经被李裕拿下了,那长运驻军就不会来支援了。

耿连沉沉声道,“陛下,如果长运失守,旁的地方驻军回防,还会再多上一两日,但京中的驻防稳固,应当撑下去没问题,眼下要紧的是各处城门守住,不出意外,还是有很大机会坚持到古南,平张两处驻军回防的。”

“朕知道了。”李坦压低了声音,“都去吧,看好各处。”

“是。”耿连沉几人退出。

等耿连沉等禁军将领退出,殿中就剩了李裕和贵平两人。贵平没有离开,就在殿中候着,怕李坦这处……

果真。

“李裕,娄长空!”李坦还是没忍住,一把砸了手中的茶盏。

贵平看向李坦,但没有出声。

“李裕!”李坦越想越恨,最后咬牙切齿又扔了桌案上的砚台,奏折,零散砸在地上。

贵平闻声在一侧跪下,低着头,没再看他。

贵平垂下目光,心中其实同李坦一样清楚——如果,李裕连长运都越过了,一定是准备周全,那就绝对不可能只是进攻南城门这么简单,李裕对京中志在必得,而且,应当陆续还有北上的驻军,甚至,这些驻军其实已经到了,眼下正在阻断古南,平张两处驻军回防京师的路上……

他能想到,陛下也一定能想到。

贵平是看着天子是如何一步一步,从不起眼的布局,一个个笼络人心,到谋划开端,铤而走险,再到逼宫时的惊险丛生。而后一步步肃清异党,坐稳东宫之位。

这其中无数多的波折,如东边灾荒,流民造反,李恒先是设计,要取李裕性命,而后又借着李裕和赵国公,霍老大人的死发难。终于,在恒王之乱告一段路,以为一切终于结束时,归于平静时,李裕在繁城起兵讨逆……

其实这一路,历尽艰辛的,从来都不止李裕一个。

而眼下的李坦,心中远不止愤怒,恼意,还有颓然,不甘和恨意,复杂而扭曲的糅杂在一处,让整个人变得惶恐而狰狞。

早前父皇的一句话,他顺藤摸瓜查到阮家和蒋家。

而外祖父留下的所有藏在隐秘背后的蛛丝马迹,都让他如遭雷击,整个人的信念都崩塌殆尽,也会失了理智与分寸,急功近利,不计后果也要取李裕性命,要保住皇位,才会正中李裕下怀。

而眼下,李裕兵临城下。

这盘棋,其实大半都已经在李裕手中了……

即便有驻军回防,这时候李裕如果打出他身世的底牌,还有多少人会站在他这边?

黄启明,耿连沉,还是邵之春?

李坦也不知道。

但他知晓这已经是一局半死的棋,像早前他拿捏李裕的时候一样,李裕也一步步拿捏着他。

没有戳破他的身世,但比戳破更让人惴惴不安。

在这往后攻城的几日,李裕都会骑马在京城外,看他在京中做着困兽斗,一点点蚕食他心中的分寸和理智,让他自乱阵脚,看他做无谓之争。

李坦恼意推翻了桌案,“出去!朕自己呆会儿!”

贵平拱手。

等贵平出了殿中,云陶迎上,“公公,眼下宫中到处都在传废太子兵临城下,大军压境,宫中怕是很快就要保不住了。”

贵平看他,“慌什么!陛下还在,宫中是谁在以讹传讹?给我找出来。”

云陶噤声。

云陶一直是跟着贵平,听贵平的话,比听天子的话还多……

眼下贵平如此说,云陶知晓是他不想听的缘故,云陶低头没有再提。

时间一点点过去,贵平看着日头渐渐升至最顶端,是快至晌午了,贵平守在殿外,安静看向不远处。

京中变天了。

这宫中太多早前的老人,这样的局面,两年多前就经过一次,眼下也早就嗅出了不对。

宫中的恐慌才刚刚开始而已,拦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