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大海上其实是最没有安全感的,一来脚不着地,二来四面茫茫。
李钦载尤甚。
登船出发还好,海面风平浪静,然而船行一日,到了大海深处,风浪大了许多,海船也摇曳起来。
李钦载乘坐的是旗舰,这支舰队是朝廷从百济调来的,当初大唐与倭国在白江口的海战,作战主力便是这支舰队。
后来李钦载率六千将士登陆倭国,乘坐的也是这支舰队的海船。
熟悉的海船,熟悉的舰队,熟悉的呕吐。
摇曳的大船上,李钦载抱着一只铜盆,脸色铁青,吐得稀里哗啦。
一阵大浪拍来,海船仿佛悬空腾起,又重重跌回海面上,李钦载双目圆睁,一手扶住栏杆,再次哇地一声,吐了个痛快。
胃里空荡荡的,李钦载连苦胆汁都吐干净了,现在吐出来的只是一些清水。
鸬野赞良轻拍着他的后背,嘴唇不时抿起,想笑,又忍住。
很难想象在她面前一直强势且可憎可恶的李县公,也有如此狼狈的时候,此时的他像个生了病的孩子,可怜中带着几分可爱。
巨大的风浪对鸬野赞良并没有什么影响,她虽从小生在倭国王室,但倭国是岛国,无论王室还是平民,对大海和海船多少都有过接触的,她早已适应了海上的风浪颠簸起伏。
相比李钦载此时的狼狈,鸬野赞良眼神里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几分母性的怜爱光芒,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差点抚上李钦载的头发,随即鸬野赞良反应过来,触电般缩回了手,脸蛋儿已是一片嫣红。
李钦载抱着铜盆,喘着粗气,两眼泛着泪花儿,抬手狠狠擦了一把,却头也不回地道“你敢笑我就把你扔到海里喂鱼”
鸬野赞良一惊“奴婢没笑。”
“你笑了别以为我没回头就不知道,你在笑话我,等我缓过气来再收拾你。”李钦载恶狠狠地道。
鸬野赞良小脸儿顿时苦了起来,垂头没敢吱声。
又一阵风浪袭来,大船又开始剧烈起伏,李钦载面色铁青继续呕吐。
头晕目眩无力地趴在栏杆上,李钦载叹道“咱们这该死的舰队多久才到倭国”
鸬野赞良小心翼翼地道“如今是开春,海面盛行东南季风,舰队虽是帆船,却也要靠天时,从登州港出发,约莫要航行七到十日,风力不足的话,兴许要半月之久方才能靠岸倭国。”
李钦载脸色愈见发青,奄奄一息地道“特么的半个月,我能在船上活半个月才见鬼了船靠岸后,给我办得风光一点,让刘阿四把你灌进陶俑里,指定二号墓坑给我陪葬”
鸬野赞良咬牙,却不敢顶撞他,闷声闷气地道“是,奴婢会给您陪葬的。”
李钦载又道“你爹”
鸬野赞良忍不住怒道“我爹不陪葬”
“哦,我的意思是,你爹会不会来港口迎接我但你刚才接的这句给了我灵感,我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