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后的沂蒙山,草木渐黄,常常一阵风便卷落无数黄叶。
薄雾在山谷间翻腾,晨风穿进脖子里已有几许寒意。
一个老农缩着脖子,衣裳褴褛的蹲在村口的老榆树下,看着百余神色麻木的民伕在一小队兵卒看押下,牵着背负沉甸甸粮袋的老瘦骡马,从村口缓缓走过老农都记不得一早有多少队人马从村口经过了。
村口乃是从淄州南下徐州的一条驿道,除开六七年前赤扈大军经此南下,以及三年前第一次淮南会战,平燕宗王府从京东东路大肆征用粮草、民壮,都搞得鸡飞狗跳闹腾过一阵子外,其他时间都没有什么商旅过往,很是沉寂荒凉。
却是今年入秋后突然间忙碌起来,一队队兵卒、驮运粮袋的骡马、装满兵甲军械的大车,络绎不绝从村口通过。
很多人都意识到南面又要暴发大战了,只是没想到发动时机会比预计要晚。
平燕宗王府麾下的主力兵马没有参与前两年的中路对峙作战中去,九月之前就已经陆续开拔到徐州、亳州等地集结待命,但前两年调拔逾两百万石粮秣、强征二十万民伕增援京西、河洛前线,消耗也大。
如今平燕宗王府要在东路对淮南发动新一轮的攻势,预计持续的时间不会短,涉及的地域又极为广阔,不是集结十数万主力大军就够用了的。
大军渡淮进入淮南大地,面对一座座坚固的城寨坞堡需要攻克
,还将面对南朝从其他地方组织过来的大规模增援兵马,平燕宗王府当然需要征调相当规模的辅兵、民伕协同作战,比如运送粮秣、战械,开挖壕沟、修筑营垒、清理障碍物,甚至还要驱之登城,才能令主力兵马的战斗力充分发挥出来。
之前为增援中路作战,徐宿等地的粮秣储备也有一定的消耗,现在还从各地征调更多的粮秣进行补充。
种种因素促使东路攻势一直拖延到九月中旬,拖延到各地秋粮都陆续收割完成之后,才真正的运转开来。
虽说赤扈人暂时不会在中路再发动大规模的攻势,但哪怕是确保将京襄精锐兵马牵制在汝蔡等地,使之无法顾及淮南战场,镇南宗王府所辖的河洛、京西、河东等地在秋粮收割完成后,也发起新一轮的军事动员。
入秋后,河东等地一队队兵卒以及不计其数驮负粮秣的骡马往许昌、临颍、伊阙、登封、淮川等地集结。
位于汝水入淮河口以东的淮川城,更是镇南宗王府冬季集结的重点;京西兵马都总管府原先驻扎于颍川的颍州水军,也将主力集结到淮川来,剑指南岸的罗山、潢川等地。
这也使得京襄申州行营所负责的防御方向压力骤增,更不要说归德军这个隐患了。
申州行营所辖诸城寨、乡司,在秋粮收割完成之后,就将一部分民壮召回营伍,将守兵规模从五千余众扩编到一万五千余众,
制司还额外从襄阳等地调派一万州府军前往罗山、信阳、青衣岭、确山参加冬季轮戍。
此外,天雄军第一到第五镇,也将归家省亲休养的将卒统统召回营伍,从半编恢复满编。
在对峙作战之后,京襄兵马包括战兵、守兵在内,一度缩减到不足八万众,但为了应对今年冬季的紧张局面,兵马恢复到十二万众,其中申州行营所辖总兵力增加最多,差不多集结逾四万兵马,以防不患。
申州行营除了兵力大增之外,在秋粮收割之后,还在浉河入淮河口盘子湾拉起数道铁索,将下游进入淮河上游及浉河的水道封闭起来。
淮河进入枯水季,盘子湾附近的河道不仅变浅,宽度收缩都不到两百步。
两岸踞大堤所建的临水要塞相距也仅有六百步,同时属于两岸明溪河及罗山防线的一部分;制司也早就在河道浅淤处砌筑数组大型石墩,平时用于架设浮桥以通南北。
在过去两年时间里,盘子湾要塞及附属浮桥及拦河铁索等设施也是遏制敌颍州水军、徐州水军进犯申州的核心水关。
除了要塞之中架设多座重型西域石炮,可以攻击到试图靠近过来的敌军战船,实力较弱的申州水军主力,则主要驻扎在盘子湾上游十数里外的坞港之中,必要时可以随时出动,协助封锁淮河。
当然,入冬后变浅的河道没有完全用沉船封堵起来,也是不想完全被动的
防守,要在一定程度对下游敌军保持威慑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