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沦陷后,中原诸州县不计其数的民众南逃,除了出身贫寒的中下层民众,也有大量原本家境优渥的中原士绅。
这些中原士绅拖儿带女逃到南阳、襄阳乃至鄂州、荆州等地,一旦失去赖以生存的土地,即便随身携带不少盘缠,但也很快就被战争暴乱后日益飞涨的物价消耗一空,绝大多数人生活很快陷入困境,甚至沦为流民。
与江淮、荆湖以及京襄士绅,对制司所行新政怀以仇视不同,南逃的中原士绅是深切感受到家国沦丧带来的巨大创痛。
不谈多高的认识,他们在失去赖以为生的土地资源之后,对制司推行新政,限制士绅宗族通过控制土地压榨底层佃农,剥夺地方士绅宗族私占的田地、山林等资源,内心还有一点点隐秘的幸灾乐祸。
因此京襄楚山也不惮于将南逃士绅接纳进来,这也为生活陷入困境的南逃士绅了一个谈不上多好,却是没有更好选择的出路。
这些年来,京襄楚山包括军械监、煤铁监、营造监等工造部门,就容纳上万具备相当文化水准的士绅青壮做工有时候又不得不承认具备一定文化水准的中青年,迫于生计所困,认清现实之后从事工造、营造,不仅上手的速度,学习乃至钻研能力更是优于目不识丁的底层民众。
选拔进入匠师斋舍修习工造,以及这些年工造诸监所提拔任命中高级工师,
也基本上以中原士绅出身者为主。
当然了,京襄楚山这些年在工造匠术等方面的积累,这一群体也做出不容忽视的贡献。
京襄楚山工造体系的形成,徐怀一些奇思妙想,与庄守信、沈炼、庄庸、喻承珍等宗师级人物卓越贡献,或许可以说是源头,但没有一个足够庞大的队伍贡献力量,怎么可能在短短数年内就有汹涌之势
中原士绅出身的工师因为深切感受到家园沦丧的巨大悲痛,内心充满收复中原的渴望,经历血腥与杀戮的洗礼,承受过饥寒交迫、妻离子散的磨难,对京襄的认同感极高,甚至可以说已经从之前的士绅阶层之中剥离出来了,成为一个全新的群体。
而工师群体在京襄也有着不同以往的地位。
除了军械监、煤铁监、营造监等作为转运使司之下的独立部门之外,分量比传统的工曹重要得多,工师、工官有着更为重要的话语权与事权外,乡司及州县选吏,工师群体也占到极大的比例。
全新的工师群体,此时已经可以说是京襄的基石之一。
徐怀除了武勇非凡,能谋善断,创造诸多堪称传奇的战绩,奠定军中无人能望项的核心地位外,他在工造上,不仅屡屡提出创造性的奇思妙想,甚至京襄楚山的整个工造体系,也都是他一手打造。
因此在全新的工师群体里,徐怀依旧拥有最高的威望。
这些年来,京襄
楚山能以一隅之地抵挡中路之敌,谁都无法忽视工造发挥的巨大作用。
徐怀祭拜英烈陵园之后,视察玉皇岭热轧工坊,众人没有简单看过初步形成热轧工序及试制铁板成品之后,就转身离开,而是非常热切的去详细了解整个热轧工坊自筹建以来的全过程,包括热轧工艺前期的研究,大型水轮机的改进,玉皇岭堰堤的改造等等。
考虑到军事上的迫切需求,制司对热轧铁板寄以厚望,过去一年集结数十中高级工师,都是各领域的精英。
主事许文镜年仅三旬,乃洛阳偃师人士,家境优渥,自幼熟读经义,书画音律皆通,犹术算。
中原沦陷后,许文镜与家人南逃,困于鄂州,父母、幼子饥病而死,与妻子及另外一对瘦骨嶙峋的儿女在汉川街头乞食为生;侨置南蔡县,许文镜与妻子先应募修造垸寨,之后又入南蔡织造院做工。
许文镜本人可以说是手无缚鸡之力,最初是应募做织机纺车的修理工。
制司成立单独的织造监,对织造器械提出诸多改进的许文镜,就被调到泌阳参与水转大纺车的改进他本人拥有很深厚的术算基础,在南蔡织造院做工又苦心钻研织造车机的结构,他的天赋很快就彻底发挥出来,进匠师斋舍,喻承珍是视作嫡传弟子亲自带着修习的。
热轧工艺的原理很简单,连炉焰流冶炼加工等技术也相对成熟,难点
在于大型水轮机以及一整套传动构件的全新设计。
在前期讨论之后,喻承珍就推荐在京襄还只能算新人的许文镜承此重任。
徐怀向来也是锐意打破墨守成规的桎梏,许文镜就走马上任,承担起来玉皇岭铁作工坊的主事重任。
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内,许文镜就拿出二分厚的热轧铁板试制品,成绩肯定是相当合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