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温国公入室来饮茶。」
徐怀伸手请郑怀忠入内坐于案后,将一封密诏取出,由韩圭转交到郑怀忠手里
「楚山可好又是一年未见,甚是相念。虽说早知饮酒伤身,然襄阳即位以来,夙夜难寝,唯酒后可得酣睡一二,稍解疲乏,即便时常告诫自己,却难戒禁,你在这事上断不可学我。闻听虏王遇刺之事,喜极乐极,召集群臣大宴,想着痛饮一番才加以节制,却不想凌晨醉醒头痛欲裂、呕吐不止,四肢麻痹。唯恐恶疾难愈,而内忧外患未除,特写此诏予你。皇子年幼、士臣顽固、将卒刚勇略缺,胡虏有如豺豹窥伺,我心忧也,而皇弟性疑寡」
「没了」赵范坐于郑怀忠之侧,看到密诏写到「皇弟性疑寡」之时就戛然而止,惊讶问道。
这是一封韩圭所摹写的假诏,除了模仿建继帝病危时凌乱笔迹及断笔处的痕迹外,主要内容稍作修饰,最主要的还是将最后断笔处「郑氏」二字改成「皇弟赵疑寡」
赵范与郑怀忠面面相觑半晌,他们之前十数天都在揣摩密诏里到底写了什么,没想到竟是一封没有写完的密诏。
然而细想这些天围绕密诏发生的诸多微妙的细枝末节,他们也顿时觉得合理起来,并没有起丝毫的疑心。
「密诏就是如此」徐怀将韩圭收回的密诏藏入袖囊之中,说道,「徐某在楚山接到这封密诏,也很为难啊陛下没有将话说透,徐某匆匆赶到建邺觐见陛下,却没能得到哪怕只言片语的训诲,陛下就撒手人寰了。唉,徐某也不知要如何处置这封遗诏」
「陛下生前不满淮王,是众所皆知的事情,密诏接下来未写的那个字当是个「断」无疑,陛下是说淮王性疑寡断,非人君之选圣意昭昭,这还不够明显吗」赵范说道。
「赵先生,话是这么说,徐某也更愿意相信赵先生的剖析,但问题是淮王会认吗,问题这能说服得了群臣」徐怀不紧不慢的问道。
「徐侯率这么多兵马进京,不会就此作罢吧」郑怀忠瞅着徐怀的眼睛问道。
「路途不靖,我前次进京见驾,就差点折在匪寇手里,现在可不得仔细一些」徐怀说道,「还请温国公莫要多想」
「徐侯,明人不说暗话,淮王登基,对楚山断没有半点好处,即便开头会允诺些便宜,日后也必然会从楚山手里夺走,」
郑怀忠声音低沉道,「朝中士臣对
楚山向来猜忌,以往也是全靠陛下信任,徐侯才能在淮上独揽军政。淮王登基,且不论楚山与潜邸旧臣的前怨,楚山真能抵挡住朝中纷至沓来的谗言抵毁吗不错,我与徐侯以往也谈不上有多愉快,但我心里更很清楚,往后唯郑氏与徐侯共掌国政,我那孙儿才能坐得稳皇位,不被那些掉书袋子的迂腐之辈所欺。何去何从,徐侯此时还需要犹豫吗」
「古往今后,过河拆桥者如过江之鲫,有时候说出来的话,是当不得凭证的」韩圭坐在一旁,悠悠插了一句。
「大越定都于建邺,两荆乃大越西臂徐侯若立皇子,国公爷必定助徐侯统掌两荆及京西南路军政;徐侯在朝中也可指挥两名执政这大概比空头许诺,要实在得多吧」赵范说道。
见赵范替郑怀忠许下诺言,徐怀朝一旁陪坐的王举、郭君判等人看过去。
王举、郭君判他们是来当工具人的,没有插话的任务,但这时候听赵范替郑家许下如此重诺,也是暗暗心惊,禁不住神色意动。
目前大越精华地区,一是江淮两路、一是江东两路、一是两浙两路、一是川峡三路、一是荆湖两路外加襄阳、南阳及汝蔡两州。
荆湖两路加襄阳府、南阳及汝蔡两州,总计十九州府百余县,地处天下之中,即便开发程度还不及江淮、江东及两浙六路,但政治、经济以及战略地位都要高过川峡三路。
「淮王要如何处置」韩圭愣怔片晌,又问道。
「汪伯潜、杨茂彦乃投敌之臣,葛伯奕乃败军之将,淮王识人不明,依投敌之臣、败军之将,而迫使陛下分庭容忍,实属不敬,当叫他居于宫室日日反省」赵范说道。
「温国公有此担当,徐某却是愿意附随,」徐怀从袖囊中取出密诏,说道,「陛下遗诏在此,请温国公持诏行事吧」
「不不,」赵范摇头说道,「这封遗诏还是不够严谨,或许会引起不必要的猜疑与混乱,或许需要另拟一封说辞明确的密诏此外,群臣皆知密诏是陛下送给徐侯的,也当由徐侯持诏颁告天下才能堵住悠悠之口啊」
「赵先生,你说这话,是不是欺徐某太年幼无知了」徐怀陡然间变了一个脸色,冷声说道,「徐某矫写密诏,还亲自持假诏进宫公布于众,将来温国公不认账,岂非所有的脏水,都由徐某一人承担」
「徐侯息怒,郑某绝无此想」郑怀忠说道。
「徐侯要如何才能信任郑公」赵范问道。
群臣皆知遗诏是建继帝授意交到徐怀手里的,除非徐怀出面公布密诏,换了别人持密诏登殿宣读,怎么可能会得到承认
还有一个就是他们必需考虑到淮王有可能会铤而走险淮王府在建邺城里可是有三千精锐甲卒,谁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忽视。
建邺驻军以张辛、余珙等将为首,与楚山皆有渊源,更不要说建邺驻军的兵卒主要选拔于太原军民,更是受惠徐怀至深更何况徐怀作为持诏人,此次又公然率领精锐骑兵抵达建邺,此时也唯有徐怀能压制住淮王铤而走险。
「郑公留下字据,一一说明徐怀接下来所为皆为郑公差遣,也请赵先生签押作个见证倘若他日郑公毁诺,就不要怪徐怀将字据公布于世」徐怀蹙着眉头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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