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楷、朱沆、王番、刘衍等人在新宅饮宴直至凌晨才告辞离去。
因为连日赶路也确实辛苦,徐怀带着醉意也回房歇下,呼呼大睡,清晨在蝉鸣声醒来,睁眼看着透进来的光亮,听到前院有说话声,却不甚真切,应是怕惊扰到他睡眠,说话之人有意压着声音。
此时建邺城里挤入太多的达官贵人,在集英巷挤出一栋宅子不容易,但三进三跨绝对不算大。
依大越规制,公卿级权贵,仅正堂最大就可以建成七间九跨两柱之间为一跨,要比后世想象的奢阔得多。
像朱沆在汴梁里城藏津桥附近的大宅,二百多间屋舍,院落错落有二三十重套,还有两处私家花圃,真可谓是侯府深似海。
徐怀睡在卧室,都能隐约听到垂花厅有人说话,在当世是真称不上合格的侯府想到这里,徐怀微微而笑,不去理会到底是谁在前院说话,暗自琢磨朝中错综复杂的关系。
郑屠到建邺后,励锋堂也派出人手在建邺新设铺院、货栈,过去一年将总计十余万贯的茶、铁运来建邺,同时从建邺收购盐布等物资运往楚山,算是初步站住脚。
又有晋龙泉在暗中帮衬,郑屠每月都会将建邺的种种信息汇总传回楚山。
不过,朝中还是有很多含而不露的微妙及细枝末节,是郑屠、晋龙泉他们所接触不到的;昨日宫中大宴以及回到新宅,与胡楷、朱沆、王番等人继续饮宴,能窥得一些,却还远远谈不上完整,因此徐怀也没有急于提侨置之事。
“节帅,醒了没”郑屠在廊前叩问道。
“进来说话,什么事情”徐怀披衣坐起来,问道。
“”郑屠推门进来,挠着脑袋说道,“汝南公遣家人送来贺仪,我实在不知道要如何打发”
“适才是汝南郡公府的人在前院说话”韩圭听到动静,从后面走进来,讶异的问道。
“”郑屠点点头。
“你们说汝南公派人过来送什么贺仪”徐怀蹙着眉头说道。
“汝南公想着其女立后,以便将来能更谋进一步,也应该百般巴结周相、高参政这些人啊”韩圭咂嘴琢磨着,转念说道,“又或者说,这事周相、高参政等人并不愿替汝南公张目这个却是有可能呢,甚至汝南公与周相、高参政等人的分歧,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严重”
韩圭见徐怀走到窗前,蹙着眉头盯着院子思量,继续说道
“汝南公此时所谋,最为核心还是其女郑氏立后之事;他主动请求接替许蔚前往荆南坐镇剿匪,应该也是为这事增加筹码。但是,大越立朝以来,统兵将领都忌讳在皇帝家事上置喙,士臣却没有这么多的顾忌正常说来,汝南公只会求到周相他们头上。而楚山与汝南公府关系交恶,甚至都可以说是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就算周相、高参政等人一时揣测不透官家什么心思,不愿意急着帮汝南公张目,汝南公也断不至于直接求节帅头上来。”
徐怀点点头,琢磨说道“郑怀忠当初弃河洛南撤,周鹤、高纯年、顾蕃等人明知陛下不愿,还是积极为之奔走,那是他们在弃河洛这事上利益、主张一致。现在郑怀忠一百八十度转向,派家人跑过来送什么贺仪,看来他与周鹤、高纯年等人的分歧,并不简单啊”
徐怀又问郑屠“郑怀忠、郑聪父子比我早七八日到建邺,应该没有少去周鹤等人府上走动,晋龙泉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晋庄成虽说地位要比周鹤、高纯年、顾蕃这些人差一些,却也是士臣里的中坚角色了。郑怀忠、郑聪到建邺后倘若有大肆走动、巴结,不会漏了晋庄成。
“郑怀忠却是遣人到晋庄成那里走动过,晋庄成反应冷淡,却也没有太大的异常。”郑屠说道。
“冷淡就对了,”韩圭说道,“晋家那么大的家业都在南阳,神武军就算暂时留在淮南驻守,保不定哪天会调回到南阳去甚至神武军大部分家眷都还安置在南阳,正常说来,晋庄成对汝南公府应该倍加巴结,而不应冷淡。如此看来,郑贵妃诞下新皇子,远非淮王不高兴啊”
徐怀蹙眉看向窗外,韩圭将话点到这里,也不再多说。
郑屠虽然也是人精级的人物,但如此错综复杂的事情还是被绕得有些糊涂,问道
“汝南公遣来的家人,要怎么打发人还在前院候着呢。”
“贺仪收下,但不需见人,”韩圭建议道,“这两天登门给节帅送贺仪的人不会少,节帅不将汝南公送来的贺仪拒之门下,也不会显得突兀。”
徐怀点点头,示意郑屠就这么去处理。
郑屠走去前院应付郑怀忠遣来的家人,韩圭却没有急于告退,迟疑片晌,问道“昨日朝中大宴,节帅看陛下气色如何”
韩圭、郑屠以及牛二、乌敕海他们到宫中参加大宴,但他们受到优待,也只是坐在大殿外的廊下饮宴进大殿敬酒,也是混在一批中层将吏之中,并没有机会仔细端详建继帝的容貌,仓促瞥望两眼还怕失了礼数,只隐约看到建继帝比御驾亲征舞阳时还要削瘦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