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濛濛的晨曦中,徐怀手按住腰间的佩刀,登上有如飞虹横卧蔡河之上的龙津桥,眺望千步之外、在晨曦下展露身影的朱雀门城楼。
大越除开边州重镇外,内地城墙大多低矮,但汴梁作为大越国都,皇城、里城以及外城,城墙都高逾四丈,朱雀门城楼更是挑高四丈有余,在四周低矮、残破的铺院屋舍衬托下,更显得巍峨挺拔。
垛墙后雄州甲卒手持弓盾戟矛,闪烁着森严的微芒。
大越除了立朝之初三四十年,与契丹频发大战外,之后百余年与契丹接壤的大体安靖,战事远不如西北与党项接壤的陕西五路激烈、频繁,这也使得北军的战斗力普遍要弱于西军。
早年在防御契丹诸路禁军之中,雄州兵马所得的评价,比当年的天雄军还要不如。
不过,在投降赤扈人之后,雄州成百上千的军将武吏不再受士臣的压制,人性中残忍、暴虐的那部分甚至还被有意纵容、滋长,一下子就像刚被放出牢笼的凶兽张牙舞爪,战斗力在短时间内还有了很大的增强。
雄州军一度在河北为赤扈人冲锋陷阵、攻城拔寨,立下不小战功,杀得其他河北守军没有抵挡之力。
韩时良、葛钰作为淮王府麾下最受倚重的两员大将,最初随淮王赵观坐镇魏州,都曾与雄州军相斗,但都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这也使得杨从宗过于自信,以为率精锐出龙津桥,必能狠狠的挫一下楚山锋芒,从而轻视龙津桥及里大街南北的特殊地形对他们是何等的不利。
虽说杨从宗的死,对杨家、对雄州军是一大重创,但杨家在雄州深根数代,杨家子弟及数代积累下来的部将在军中盘根错节,杨景臣对雄州军的掌握并没有被削弱。
在经过昨日最初的慌乱后,雄州军这时也大体恢复平静。
这些从汴梁里城相对还算有序、森严的守御部署里能窥一斑。
徐怀微微蹙着眉头,他此时心里所想,已不是去强攻里城。
守军抵抗意志并没有明显瓦解,他们在汴梁没有掌握相当的精锐兵力,没有规模更大的辅兵以及相应的攻城器械可用,仅凭两三千精锐人马,在如此仓促的时间内,怎么可能攻下里城
徐怀此时所琢磨的,乃是杨景臣及雄州军诸将何时会回过神来,何时会重新组织兵马从里城再次试探杀出来。
在此之前,不仅应募的靖胜军老卒及血性未失的汴梁禁军将卒的家小需要提前撤出去,大部分义军将卒也需要撤出汴梁城,着手往外围州县疏散。
“都他妈是贪生怕死又贪得无厌的孙子”
周景登上龙津桥,性情沉稳的他这时候也忍不住出声抱怨。
杨从宗、拔格阵前被斩,杨景臣又下令彻底封闭里城,守御外城的汴梁降军各自为阵,可以说人心惶惶、全无斗志可言。
楚山及义军将卒纵马在外城驰骋,也不见有
这些守军出来拦截,甚至还有不少武吏老卒开小差走出军营,也不见有人阻拦。
不过,周景想要派人进入这些军营,游说守将改头换面、重归大越,绝大多数都被阻拦在军营之外。
即便有守将暗中将周景所派之人接进军营谈判,但提出来的条件太过天马行空。他们不仅要求楚山承诺他们南归之后继续统领其部兵马,要求封官加爵外,还要求楚山负责保护他们及家小先行南撤,他们无一例外都拒绝直接参与汴梁的战事。
“这些无视就好,难不成还要将他们当大爷伺候舒服了昨日该说的好话都说过了,现在可以敦促这些守军放下兵械投降了,日上三竿,还没有好的反馈消息,可以先从广利门、百济门外侧的军营开始着手进攻此时有机会不狠狠敲打一下,等虏兵援军赶到,这些墙头草随时会尾随虏兵反咬我们一口,”徐怀朝韩昌甫等义军将领拱拱手,说道,“接下来,就要劳烦韩将军你们辛苦一番,也正好借这个机会磨砺一下兵锋”
“为朝廷诛叛讨逆,为早日驱逐胡虏,在所不辞”韩昌甫等义军将领朝徐怀回礼道。他们随后相继从龙津桥头离开,各回临时驻地整顿兵马,准备对蔡河所围区域外侧的未降守军发起进攻。
楚山精锐现在要尽可能的避免不必要的损耗,但在汴梁城内的作战不可能就此而止。
以黑衫军为首的义军将卒,总计有万余人通过南薰、广利、百济等门进入汴梁外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