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知了在不知疲倦的鸣叫, 是竭尽全力的尖锐。
也预示着即将到来的夏天。
阮大爷刚走出母亲的院子,就看到女儿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她穿了一件粉色斜襟褙子,看起来还那样瘦小, 看到了自己时, 还小小的笑了一下。
阮大爷此时也说不出来自己心里的感受, 但是心突然就软了一下。
他朝着女儿的方向走过去, 问道“溪姐儿,天气这么热,你站在这里做什么怎么不回去歇着”
阮兰溪圆圆的杏眼儿看着父亲, 回答他的话,“我不觉得热。父亲, 我站在这里是等您呢。”
她昨夜思来想去的,到底还是去找了父亲,把心里的想法和父亲都说了。父亲当时并没有说什么,但是表情却有些凝重。她心里当时就有些害怕了,但是话已经都说出去了, 收是收不回来了。害怕反而没有用了。
阮大爷伸手揉揉女儿的头发,安慰她, “你别担心。父亲既然明白了你的心意,定然会想办法为你争取一番的。但是到最后到底能不能成, 父亲却说不准。”
他就这一个女儿,也是放在心尖上疼的。
阮兰溪的眼圈瞬间红了,她没有想到父亲会和他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还以为父亲从此就怪了她呢。
女儿低着头像是哭了。
阮大爷有些不知所措, 他劝解女儿,“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你不必难受。父亲反而觉得你能说出自己的心里想法,是很勇敢的。无论在什么时候, 努力去追求自己想要的幸福,只要是光明正大的,就从来也不是一件错误的事情。父亲是为你自豪的。”
从来没有人和阮兰溪说过这样的话,就像嫡母说的她只有顺从,不能有丝毫的抗拒,不然就是不孝和无耻。
她呜呜咽咽地“父亲,谢谢您。”
不管她最后有没有如了心愿,她都会感激父亲一辈子的。
金灿灿的阳光透过绿叶间的缝隙,带着炎热洒向大地。
阮大爷回到翠华园时,江氏正坐在堂屋的圈椅上和内院的管事婆子们说话。
阮大爷一走进堂屋,江氏就笑着和他打招呼,又吩咐丫鬟给他上茶。
内院的管事婆子们个个都是有头有脸的,见到阮大爷纷纷屈身行礼。
江氏又吩咐了她们几句,便打发了出去。
西湖龙井是今年的新茶,热水一浇下去,香气扑鼻。
丫鬟泡好了一壶,给阮大爷倒了一盏,递过去。
江氏和阮大爷说起长子的打算,“以鸣哥儿的意思。他不想在族里读书了,想考进国子监去。”
“国子监是太学,里面教书的先生都是朝廷选派的博学鸿儒,本事都大的很。能考进去国子监,再考乡试基本上就稳了。就让鸣哥儿去试试也无妨,能考上自然是最好的,考不上也无妨,权当见见世面也是好的。”长子争气,又有远见,阮大爷是十分满意的。
他夸赞妻子,“鸣哥儿有出息,终究是你教导的好。”
他平日里忙生意,家里的孩子们都归妻子养育。长子现如今有这样的出息,和妻子的辛劳是脱不开关系的。
江氏眉眼含笑,语气却很是自豪“这孩子一向聪明懂事,我没有怎么管过他。倒是教他读书的先生常常夸他刻苦。”
阮大爷“嗯”了一声,端起盏碗低头喝了几口热茶水,和江氏说起阮兰溪的事情。
“你前些时日不是给溪姐儿看上了一户人家吗我看这事就算了。以后也不要再提了。”
江氏愣住了,问道“大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记得丈夫对于她给溪姐儿将要定下的那门亲事,还是挺满意的,怎地说变就变了。
“就是溪姐儿的亲事以后就不用你操心了,我自有打算。”
江氏的脸色一瞬间阴沉了下来,“ 大爷,你这样说就不对了,我是溪姐儿的嫡母,她的亲事不由我来操心这要是传出去,我的脸面要往哪里放呢”
同阮家交好的这些个世家贵妇,谁不知道她掌管着阮家的中匮,在阮家那也是举足轻重的人物。结果连区区庶女的亲事她都做不了主,被别人笑话还是一,主要是她觉得大爷这是在侮辱人。
“不过是家里的私事。你不往外说,我也不往外说,怎么就传出去了”阮大爷想不明白。
江氏抿了唇不说话。
丈夫成日里在外面,哪里会清楚宅院里的事情世家贵妇的圈子就那么大
妻子的态度很明显是拒绝的,她又强势,阮大爷一早就想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他也不是和妻子商量这件事情的,不过是过来告知一声。
阮大爷喝完了一盏热茶水,起身就准备走了,临走之前又交代江氏,“母亲的身体不好,你过去她那里时就不要再提起这件事情了。”
他停顿了一下,又说道“再者,母亲也是知道的,我都告诉她了。”
江氏“嗯”了一声,示意自己知道了,却恨得牙根痒痒。
她就是告诉了母亲又如何在她和丈夫之间,母亲自然是向着丈夫。
堂屋的竹帘掀起来,阮大爷走了出去。
“定然是小蹄子自己的主意,还真是无耻极了,哪家好好的大姑娘会自己寻婆家”江氏约莫着丈夫走远了,又骂道“到底是姨娘生的,登不了高台面”
她大概也能猜到阮兰溪的心思,那天在青崖院里,阮兰溪已经表现的很明显了。一个庶女,心还不小,还想嫁给人家正经的嫡子做梦去吧
“可不是嘛。”香织跟着附和了一句,又劝解主子“夫人,大爷既然不让您管,您索性就不管了看咱们房里的大小姐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
江氏冷笑,“大爷把事情想的也太简单了。”
她即使明着不能管,背地里能插手的方式可多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