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姝略一点头,说道“把门打开吧,我进去看一看。”自从昨夜她让人看管着苏妍,父亲倒也没有多问。
身穿褐色外褂的粗使婆子打开了院门,请了苏姝进去。
苏姝一向都很少过来苏妍的彩云间,不仅前世是,这一世也是。她和苏妍一向都是对头,谁也看不上谁。
待在彩云间伺候苏妍的丫鬟、婆子们并不少,此时却都蔫达达的一声不吭。她们其中有好多都是看着赵姨娘在府里掌管着中匮,求了内院管事的婆子好久才能进来的,就是想着攀个高枝的,结果高枝没攀上,好像很快就要遭殃了。
苏姝一路走到彩云间的正房,都是丫鬟、婆子们给她行礼请安的声音。
彩云间的布局和秋水院一样,堂屋的烛火还亮着,屋檐下挂了绉纱灯笼。
苏妍像是能猜到苏姝会过来一样,依旧高傲的很,“长姐,既然来了就请进来吧。妹妹体乏,就不出来相迎了。”
苏姝笑了笑,“不敢劳动妹妹大驾。”
有守门的小丫鬟给苏姝掀起帘子,苏姝信步走了进去。
苏妍就坐在堂屋靠右墙摆放的圈椅上,还颇有闲心的端着茶杯喝茶。她身穿粉色绣海棠花袄裙,发髻上簪了一根镶嵌黄碧玺珠金簪。烛火照在她的侧脸上,依旧是出水芙蓉般美丽。
苏妍的大丫鬟柠儿给苏姝倒了一盏热茶。
苏姝却摆了摆手,连坐都懒得坐下,“不必忙活了,我和你主子说几句话就走。”
“长姐,半夜前来,有何赐教啊”苏妍的眼神看向苏姝,虽然还是笑着,但能看出来嘲讽意味十足。
“赐教不敢当,却也真的有几句话要告诉妹妹。”苏姝让站在屋里伺候的丫鬟、婆子们都退出去。
她徐徐走到了苏妍的面前,声音很轻,“妍姐儿,你知道你姨娘现在怎么样了吗”
苏妍闻言,端着茶杯的右手握的死紧,情不自禁的问“姨娘她怎么样了”
苏姝桃花眼微弯,笑的明媚动人,“赵姨娘死了。她死的时候可真是凄惨,舌头被割了,双腿也断了听说死在了去莲溪寺的路上。妍姐儿,你说惨不惨”
“我不信”苏妍尖叫一声,“苏姝,你在骗人”
“我为何要骗你”苏姝看着苏妍的表情逐渐变得狰狞,只觉得痛快,“你和赵姨娘已经是大势已去了,我骗你还有任何的意义吗苏妍,你和赵姨娘在起了害人之心时,就应该会料到有这样的下场了。”
苏妍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却又不愿意相信苏姝的话,“我不相信父亲会这样对待姨娘姨娘给父亲生了三个孩子,父亲绝不会这样做的。苏姝,都是你,是你挑唆父亲这样做的”
苏姝冷笑道“若真是我参与进去了,赵姨娘断断不会死的如此轻易她算计了与哥儿多年,要真是落在我的手心里,我定会让她生不如死”
她从来不是什么好人,重生归来,自然是有仇报仇、有恩报恩。
“苏姝,你真是太狠毒了。”苏妍又哭又叫,手里的茶杯直往苏姝的身上砸去,“我要诅咒你不得好死。”
苏姝往旁边一闪,轻易就躲开了,茶杯砸向左边的墙,“啪嗒”一声又落在地上,砸了个七分五裂。
莲儿听到屋内的动静,立刻掀帘子冲了进来,却被苏姝摆手又让她退下了。
“真是好笑。”苏姝骂道“妍姐儿,你和赵姨娘指使杏儿在与哥儿的饮食中添加米囊难道你们就不是狠毒吗要说被诅咒,也是你们母女俩先不得好死”
苏姝带着莲儿往外走,主仆俩人直到走出彩云间了,还能听到苏妍隐约的哭叫声和猛烈摔东西的疯癫。
莲儿吓得长出一口气,直拍胸口,“二小姐怎地像个疯子一样”
“大概是心里的痛苦不知道该怎么宣泄吧”苏姝回头又看了一眼彩云间,“以后就再不用见到苏妍了。”
她其实没必要专程过来告诉苏妍,赵姨娘是如何死的。时间一久,苏妍总会知道。但是,她就是想让苏妍痛苦,哪怕不会是一辈子,一时三刻也好。
凭什么她与哥儿时时刻刻都要活在痛苦里,苏妍就一点痛苦也没有不公平啊。
月光朦胧。
星光点点。
一阵风吹来,树上的叶子摆动间发出“沙沙沙”的响声。
次日,辰时过半。
阮清川果然带着吴太医过来了苏府,宋梅茹带着苏姝和苏琪与亲自去了府门口迎接,又一路过去了苏琪与的松轩。
吴太医先给苏琪与把了脉,又看了舌苔,然后才开始问情况。
他说道“贵府公子的症候是有所好转的,虽然还不太明显,但这是好事。”
宋梅茹道了谢,很是惭愧,“吴太医,我儿的饮食里一直被添加了米囊,也是这两日才查出来的您务必要给个法子,让我儿把这米囊给戒掉才好。”
“米囊”
吴太医一愣,说道“这可是最损人气血的东西了。”
苏姝应“是”,担忧的看了眼沉默的弟弟,“所以才更要戒掉。”
吴太医又去给苏琪与把了脉,新开了药方子,郑重和苏琪与说道“米囊这东西虽然可怕,却也不是不能戒掉的,只要你有恒心。按照吴某人给你开的方子用药,七七四十九天之后,不仅米囊可以戒掉,你原来的症候也会大大的减轻。”
苏琪与抬眼去看吴太医,“不瞒太医,我最近晚间常常会发抖、打冷颤、喘不过气要生生捱上一个时辰才能撑过去。都这样子了,还能戒掉米囊吗”
“米囊上瘾之后是会有这种情况的”吴太医倒是愣了愣,“你能捱过去”
“是的。”吴太医笑起来,“那就一定能戒掉米囊。捱不过去的人才会戒不掉,都能自己捱过去的又怎会戒不掉。”
他倒是没有看出来,苏家的小公子还是个挺有毅力的主。
苏琪与突然想起杏儿和他说的那些话了。
她说,赵姨娘虽然都是定期给她一些米囊,让她给添加到自己的饮食里去,但是她从来就没有用完过,都是三分之一还不到
“那就好,那就好。”
宋梅茹立刻让丫鬟递给吴太医早已准备好的银票,“您一定要收下。不然,与我心也是不安的。”
吴太医当然不会收,他还指着靠此番动作能卖给阮清川一个人情的。
宋梅茹看吴太医坚决不收,只能作罢,又拉着苏姝让吴太医给她把脉,“我女儿前个夜里吐了血,宁大夫说不妨事,我却一直是担心的。”
“吐了血”
一直坐在一旁喝茶水的阮清川俊眉紧皱,抬头去看苏姝,“是怎么回事”
苏姝却笑着摇摇头,“已经无碍了。”
阮清川目光沉沉,“和我也不方便说吗”
“真的无碍了。”
是真的无碍了,也是真的不方便说。苏家的私事,又不是好的和阮清川说来干什么呢徒增他的烦忧而已。
苏姝看着他,桃花眼里不自觉带了讨好,“没有不方便和你说。”
阮清川低了头,没有吭声。
吴太医却已经给苏姝把脉了,他也说“脉象正常,确实是不妨事。”
宋梅茹自然又是一番感谢,她想留下阮清川和吴太医用午饭。阮清川推说衙门里公务忙,就给拒了。
阮清川单独找了苏姝去庭院里说话,他脸上没有了往昔的笑容,还是温和的“大小姐,我还是想知道你好端端的为何会吐了血”
苏姝轻轻地叹息,说道“我可能是累着了。虽然吐了血,但是睡了一觉后就好了。”
她和阮清川做过多年的夫妻,自然明白他的性子。阮清川要是想知道的事情,你就是不说,他也会想办法知道的。
有时候,苏姝其实也觉得奇怪,阮清川明明是最温柔的人,执拗起来竟然也是最厉害的。
就像现在,他好像一定要知道个缘由。
“你累着了”阮清川俊雅的脸上带了疑惑。
他想不通,苏姝一个后宅女子,做什么事情能让她累到吐血呢。
“府里庶务繁忙,母亲文弱不能劳累,与哥儿又病着”苏姝挑了些能解释的告诉阮清川听,不过依他的聪明,自己这样一说怕是也都明白的。
不想惹他烦忧的,到底还是惹了。
阮清川果然看着苏姝出神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若是能早些娶你回家就好了。只要有我在,你就只有闲着享清福的份,断不会累着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