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马车后,章越亦心想家中的事。
吴家与吕家本有姻亲,十七娘的姐姐嫁给了吕公著的次子吕希绩,不过对方却在前年病逝。
从此两家便少了许多往来。
十七娘与吕氏隐隐有些矛盾,而自己与章直在仕途上走下去,弄不好也有分歧。
想到章直如此,章越也有些不知说什么。
他的性子与苏轼有些像,看到不平之事,就是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说话间马车已到了皇宫,章越直接下车前往资政殿。
殿中已经摆放着一副熙河路地图,一副西北地图,以及桌椅案几。
过了片刻后,二府官员尽数抵达。
中书这边是王安石居首,其后是王珪,冯京,枢密院这边是文彦博居首,其后吴充,蔡挺。
中书三人坐在左首的一排椅上,枢密院三人则坐在右首的一排椅上,六名宰相皆面朝着章越,然后枢密院这边的官吏则陆续入殿,章越身后的桌案摆放好了笔墨纸砚。
枢密院的官吏入殿后一人一案,手持簿笔,随时准备记录。
章越心知今日是与两府商议制夏之策,但是这个阵仗也好似三堂会审一般,自己如今在这里说的每一句话相应都要承担每一句话的责任。
日后与夏作战,平定青唐的作战上出了什么问题,自己今日的庙论中很可能成为日后攻击自己的把柄。
这个场合章越岂可随意言变。
男人的一生就好似乾卦一般。
事业之初是潜龙勿用,这时候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事业起步就是见龙在田,利见大人,开始见了世面了,要找到贵人提携,到了下一步便是终日乾乾,夕惕若厉及或跃在渊。
说的是男人事业有了一定成就,仍要终日乾乾每天继续努力,夕惕若厉朝夕戒惧,如临深渊,不敢松懈。
然后方是或跃在渊,章越如今就是走到了这一步。
好似一个人事业已经有了不小的成就了,但是却陷入了一个重要的关卡或者称是瓶颈,进可则一跃登天飞龙在天。
飞龙在天就是乾卦的九五,至吉,也是事业最鼎盛的时候。
但很多人的事业就是卡在这一步,不能飞龙在天,就只能在渊,一辈子出不了头。这一步可能进,但更可能会退。
乾卦前三爻都要提出办法如何度过,唯独这一爻没有说。
后人的注解中只有一句君子要进德修业。
或许前三爻都可以归之于人力,但唯独这一爻,非在人力而在于时运,或者说冥冥之中有那么一条轨迹可寻,但却非言语可以道出。
自己不明白这一切时,唯有谨慎,再谨慎,如履薄冰前行反似刚踏入官场的时候。
章越想到这里时,所有人都已经落座。
首先是中书那边罗列章越的奏疏,以及两年在各项在熙河路的用度。
不断有官吏在中书与章越之前递条子,章越看了几眼便一一复核签字。
但见冯京道“这些年市易司的账目一直都不清楚,甚至可以说是一屁股烂账。高团练,蔡察访等地方监察的官员都向朝廷列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