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摇头“我没事,你坐着多累,娘知道赶不走你,不如去美人榻上躺一会儿。”
七姜看向一旁,那张和自家卧房里差不多式样的美人榻,笑着说“娘,我和展怀迁头一晚上,他就睡在那上头,好大个头的人缩成一团,我看着都难受。后来我大发慈悲,让他上床和我一起睡,中间隔了张矮几,这么横过来刚刚好。”
虽然孩子这会儿眉眼弯弯地当笑话来说,大夫人听着却心疼,好好在爹娘身边被宠爱呵护的孩子,忽然就被拉来成亲,并与从没见过的男人共处一室、同睡一张榻,她心里该多彷徨多害怕,偏偏举目无亲,还有太师府里那作妖的老太太四夫人,都想要欺负她。
自己这个当婆婆的,就更不提了。
大夫人摸了摸七姜的脑袋“听话,今晚不必陪着”
可话未完,便是一顿猛烈的咳嗽,好在这一回没把汤药吐了,只是咳得筋疲力尽,大夫人躺着,一下一下沉重地呼吸着。
虽然每年都病,早已习惯了,实则每一次病都会有绝望之感,嘴上硬,可心里每一次都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去。
自然她有最好的太医郎中,有梁嬷嬷和丫鬟们无微不至的照顾,可心里总是空荡荡的,过去两年,连儿子都在边境,看不见摸不着。
至于母亲兄嫂们,她根本不愿惊动任何人,何况展敬忠。
“姜儿,娘或许是活得太矫情了,我并不喜欢冷清寂寞,可人一多热闹起来,我又烦得慌,横竖全天下人都该围着我的心情转,太可笑了。”
“您别这么说,倘若我在司空府长大,是唯一的女儿,被所有人宠爱着,还有荣华富贵享受着,我必定不是现在这样的。”七姜笑着说,“娘,您别再提这两个字,我都后悔死了,我不该那样说您的。”
大夫人挪动了一下身子“她们才换的干净褥子,你要不要躺一会儿。”
七姜说“虽然换了衣裳,还没洗漱呢”
大夫人不在乎,笑道“我们姜儿一直是香香的。”
七姜也笑了,上床来靠在母亲身边,能感受到母亲身上的草药气息,这几日真真是把药当饭吃,可怜极了。
“方才怎么了,发呆想什么,想你爹娘”
“上官清不肯跟我们走,娘,郡主说我和玉颜善良过了头,贵妃娘娘也说过,心善过了就是纵容恶人,上官清算恶人吗”
“但她一定不是好人。”
“我知道。”
大夫人咳嗽了几声,调整气息后,缓缓道“姜儿,你是想感化上官清,让她一心向善,还是单纯救她,见不得她将来在晋王府受欺负虐待”
七姜正经地说“她不是好人,我也没法儿让她成为好人,可她是个女子。母亲,玉颜之前救了一个甄家的丫鬟,将她从人牙子手里买下来送回家,不然她就要去当伎子了,那丫鬟曾经还害过玉颜呢。但我和玉颜想的一样,救她们的时候,并不在乎她们是谁,只因为是个女子,我并不后悔今晚去接上官清,可她那副嘴脸,实在恶心了我,我都不知道将来若遇上什么事,还要不要当个大善人。”
大夫人说“叶郎中一辈子,医治过无数的人,可也有无数的人,在他手中不治而亡,难道叶郎中从此不再行医吗显然你看到了,叶郎中日日都在为了病人奔波,一辈子济世悬壶,这回把自己都搭进去了。”
七姜问“您怎么提起叶郎中”
大夫人笑道“是一样的道理,姜儿,下回遇见不平的事,遇见受苦受难的女子,娘支持你再次向她们伸出援手。上官清只是个例,你的心是好的,可她的心烂透了,不是你不好,不是你心善过了头,仅仅是她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