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依仗着澄泓那一身佛荫遮掩住他身上无处安放的鬼气,他只怕也根本进不来,哪怕在这过程之中他本身受到了来自正义的制裁,并不好受。
但“仇盛”,也就是酆都鬼修奇碁,他认为的万全之策、无人知晓,实则却被澄泓在传送到达那一刻就侦查到了,虽有所感应,只不过他到底徇了私,却不想却是错帮了人。
可怪这不打光明道路走的这一派,基本上都是同样的阴祟暗潜。
对方的鬼气在细微泄露的情况下,他微妙地感受到了一种阴寒之气,他误以为是顾君师身上的死气,毕竟但凡阴邪之物皆会本能地对他避而远之,所以他误会了,他以为唯有顾君师才敢这样免疫,借他身“渡桥”。
他还真没有想过,会有一只鬼修不怕死的贴着他的背潜渡了进来,但凡他之前没有因为顾忌,这鬼修只怕都该被他超渡一波了。
奇碁如今这一张大众脸也并非他真正的容貌,人声称狡兔三窟,可他这鬼修也有三副骨傀儡,每一具被炼化的骷髅傀儡皆是他用精血耗费不菲所得,他这几百年挥霍一空也就得这么三具。
一具是“盛仇”,如今“盛仇”完成了它的任务与使命,也该谢幕了,所以他在进入“龙岛秘境”前,便舍弃了这具骨傀儡,并彻底毁灭,再趁机将其嫁祸给了一直在暗中查找魔族死因的骁臣暮。
骁臣暮不想让他好过,他就物尽其用之后,“临死”都要栽赃陷害他一把。
奇碁身为一个典型的小人加恶人,他心黑的程度自然非一般,可越黑的人遇上人间的正道之光,那也得收收气馅,他察觉到澄泓周身盛炽的白莲圣净佛光在加深,他这种资深鬼修都感觉到了威胁。
他还不知道澄泓是摩诃禅寺的佛子,他只以为对方是一个在佛法方面天赋超群的弟子,自然也不知道他天生佛骨专克他们这种搞鬼的妖邪。
他只是暗暗心惊自己估计了眼前这个年轻僧人,他之前好似刻意收敛了佛法金光,否则以他现在身上这种佛光浓重,只怕他根本就坚持不到跟来“龙岛秘境”。
奇碁一副阴险狡诈的心思飞速计较着,他可不想跟一个天生克他的佛修纠缠浪费时间,更何况他自己知道自己的事,他为了借其庇佑顺利进入“龙岛秘境”,已被其所伤,鬼气焕散克化,这种情况下出手迎招,简直就是送死。
他拂了拂袖摆,五等身材雾起了虚陈“大师想替天行道为民除害可老夫却没打算跟你打,我来龙岛秘境可是有要事,任何人都休得阻我”
说完,他掉转了头,便乘着一阵树萧急骤的风掠空而去。
澄泓菩萨一样莲净清浅的面容没有多余表情,别以为佛修都是脾气好的人物,毕竟还有一种佛,叫斗战胜佛。
他一步踏去,纵身一跃,僧袍在光线之下仿若流光,身似流星地追击而去,他在其后紧追不舍,而对方却是早有目标,直直朝着“龙岛秘境”的中心地带而去
尖锐刺耳的扑棱声响起的一瞬间,只见幽道光莹的林海之中,原本栖息在树丛中的灵鸟灵雀被惊得飞起,那晃动的树丛之间还遗落着惊魂未定的啼鸣。
这一动静牵连了一大片的林麓静谧,晏天骄估算着自己求道一途所缺之物,缘法不会凭白送上门,这得去碰,碰不见就得多转转,是以他本就在这片林子内晃转。
骤然惊起的鸟雀令他一仰头,只见上空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追赶而去。
他定睛追随着澄泓所追的那一道陌生身影片刻,他看得仔细,那人并非“新人榜”前十,所以“龙岛秘境”这是混进了其它人
思忖一瞬,他清幽的凤眸眯长,玄红袍衣撩起一截徐风,也一并追跟了上去。
要说,这事跟他有关系吗
没有。
要说,他是要管这事吗
不是。
其实也不知道在追什么,总之看到别人在追,就忍不住想凑一脚。
“龙岛秘境”在没有被虚空门集全派高手之力划分为独立一处空间界时,它本是一小块海岛岛屿,后来它成了龙神的坟墓,再到后来龙神死后的身体变成了化石,再后来它就成了“龙岛秘境”。
估计那条龙神在即将油尽灯枯的时候身躯盘得够霸气,整个一个“8”字型,属于外宽内窄,外缘地带就跟没有尽头似的山、林、湖、泽,那都是四季各美、灵境无边,可越往中心地带地势便开始窄缩、色泽地势也都单调了起来。
那明媚的光线到了这,便被沙丘壑一样的重叠生幻的山谷所摄,好似没有了晨曦,没有了旭日与朝阳,更没有落日与晚霞,黑夜与星晨。
它永远都是一种灰紫的色调跟沉闷压抑的气氛,是不同与世间的阴凉昏沉、刻度与静倦。
群山连绵的黑色山坡上,六绛浮生孑然独立站在高处,奇异的环境与不同寻常的空气,人无论在哪个位置角度,都感受不到风与光。
他看到群山之后,两岸峡谷所夹的狭隘口处,那流动的红色熔岩是如此耀眼刺目,更远一些梯型的山基石坡滚滚淌落下红色的河流,黑色大地被烙深出数不清的红色条横,他极目远眺,在那一片“红色海洋”之上,浮空着一座白晶石塔所铸的城堡,它巍峨雄壮,白硝出一层金色的光泽,比癣疥更斑斓。
地底是火海拱托,上面的城堡却冰世矗立,涧谷内寒潮起雾,翻腾缭绕。
那满山满谷的寒雾与灵力混合成一种乳白色的气沼白盖,那样的深,那样的浓,就像流动的白色浆液,都能把人都浮起来似的
这“红”跟“白”界限分明,对垒又奇异地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极具冲击性的视觉感官。
他视线再慢慢梭巡在那一座蔓延成一座山岳般雄伟的白塔之上,它的后方山石嶙峋变异,像是一个巨大的头骨张开了下颚骨,朝着它咬来,那尖锐粗长的骨头节鳞竖起,以一根拱起的“脊骨”为桥,可越过火海直抵白塔的入口。
这时一直盘尾懒散阖目的寻宝鼠鼻尖凑前吸了吸,它唰地睁开了豆豆鼠眼,蓬松长尾竖起,神情肉眼可见地兴奋了起来。
它朝着六绛浮生“吱吱”地欢快叫着,音调忽高忽低,在表达着什么意思,很显然它在这里发现了什么好东西。
别人是见钱眼开,它是见“宝”眼开。
六绛浮生安抚地摸了摸它脑袋,自语道“不急,既入宝库,自然不会空手而归,看那石骨如排肋生成模样,再加中间一条脊骨,想必就是那些猿猴所讲的龙背那么白塔所在之处无疑就是龙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