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马城主起身,绕出桌案,走到了下方,坐在了另一排木椅首座,与淡粉身影相对。
既然是闲聊,而非正事,那姿态就可以稍微随意些。
瞧出对方突然的拘谨,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端起示意,“苏姑娘,我想问的,都是些小事,不如边喝边聊”
苏云川抿唇点头,只是端着杯子,却没有其他动作。
走马城主手上动作缓慢,将杯子放在一旁后,问道“如我所知不错,谈河城主是苏姑娘你的生父,那为什么不留在谈河,反而去了平关呢”
虽然苏云川心里明白,对方是有意将语调动作放慢,好让她放松,但是这第一个问题,就已经让她的双颊有些发烫。
怎么回答直接说是因为逃婚
在脑海里否决掉这个答案,借着喝茶的功夫,稍微平复后才回道“当时为了驰援平关,解除狼蛇之围,担心我父亲阻拦,才会暗中跟随队伍出发,后来因为拜师修炼,便决心留在平关城了。”
走马城主双手摆放于身侧,颔首道“原来如此,我也曾听闻过苏姑娘之前,修为只能算是一般,
没想到短短两月,便有如此进境,也不知道是何种修炼方式,能够有如此奇效。”
苏云川苦笑道“虽说师傅的修炼方式,确实能让人修为精进,但是那份苦楚,却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住的,而且此法并不能广为流传,先天条件,太过苛刻。”
一直在想,到底接下来会聊些什么的苏云川,有些懂了,眼前这位城主,是眼馋师傅的修炼法门。
只是她就算将其说出去,估计也没有几个人会信,那么大的护罩,掏干启灵境修炼者体内灵气,能够支撑多久
走马城主眼底略有失望,对方已经用话语委婉回绝了自己的请求。
“的确,既是修炼,便不会轻松到哪去,反而比起寻常炼体,更为严苛残酷才合理,不过虽说苏姑娘吃了不少苦头,但得失相较之下,别说城内那些远猎人,就连我也有些羡慕苏姑娘,能够拜斩蛇人梦藏生为师。”
苏云川并未多说什么,不过嘴角勾起,双眼微眯,有些得意。
似乎是在说自己出手早,旁人出手慢,白白错过了这么好的事。
走马城主双眼又微亮,先前两次夸赞对方,都被平淡揭过,没想到夸赞其师傅,却有意想不到的效果,于是接着往下说,“前几日我又听说一事,那平关城外,多了一头体型不逊于巨蛇的狼尸,本来我还有些怀疑,天底下哪有这么多的巨兽还偏偏都给一人碰上了,只是这次看过苏姑娘以后,便不敢再有此想法了,能教出如此非凡弟子的人,又岂是泛泛之辈,也不知道能不能亲自见斩蛇人一面,能够与其同饮一杯,便再好不过了。”
此番言语,又是一夸夸两,虽说苏云川对于夸自己的部分,还是有些羞于不敢承认,但是对夸梦藏生的部分,更加感到与有荣焉。
只是她脸上笑意正浓之时,
却突然变幻,恢复了平淡,开口说道“师傅修为高深不假,但也正因此,平日里很是忙碌,只怕是没有办法前来此处了。”
只顾着开心,听见某人传音后,她才明白过来。
说好话,指不定就有什么目的,就算不是不可告人,但这么弯弯绕绕的,一定也会在某些方面,不便启齿。
走马城主听她这么说,倒是洒然一笑“我听说斩蛇人以前,是一名独行猎人,游走四方,能够长久待在一城,必定是有重要之事,短时间内抽不开身,也很正常,不过苏姑娘回去之后,能否代我转达敬意,若梦师前来,必定好酒相待,虽说赶不上平关城满城皆醉,但我我们这里的远猎营,都可以陪梦师畅饮。”
屏风之后,一个身穿彩衫,长袖垂落身前,盘起青丝,气质雍容的女子,听见走马城主,即将出口,却又改口的话语,眼底有笑意。
厅中的苏云川笑道“走马城主这话,我一定会转告师傅的,他知道了以后也一定会很高兴的。”
走马城主接着说道“听说苏姑娘在来这里之前,还去了一趟碧水,以往平关城的猎人,都各自负责一条路线,并不会周游四处,若我所料不错,之后你应该还会去落峡城吧”
苏云川将一直握着的杯子,轻放于木桌上,叹气一声。
“唉,眼下平关城的情形,城主也清楚,能护卫商队的人太少,自然只有我们多跑几趟了,师姐为此也很头疼,不过等到中庭来人以后,或许会好得多。”
走马城主也是点头,“今年确实古怪,中庭迟迟没有派人前来,哪怕是我这里,同时离开两队远猎人,到用人之际,也有些捉襟见肘。”
想到一事,他有些疑惑,苏云川若是前往落峡,必然是作为领队,那么就会面见落峡城主,难道此事平
关城主不会介意
他又说道“只是苏姑娘为何要将所有城池都走一遍呢,好像此举也不是那么必要。”
从两人谈话开始,中年男子,左一个听说,又一个听说,其实让苏云川有过小小腹诽,总感觉眼前之人,比那些姑姑婶婶们消息还要灵通,无所不知。
但是这件事的内情,除了她和梦藏生以外,再无人知晓,而对于迟早会被人问及,也早有准备。
苏云川羞愧道“城主消息灵通,应该也知道我过去是副什么样子,师傅自从收徒后,说我缺乏历练,护卫商队一事,除了可以磨砺修为,更能将过去落下的责任找补回来,所以才会不停游走于平原之上。”
走马城主心里极其认同梦藏生的做法,但是忍住了附和点头的冲动,说道“梦师果然如传闻中那般,处事严格,不过说句私心的话,我若是有儿女,不论能其否修炼,都会宠爱非常,舍不得他们吃苦,所以以前的种种,其实也不能全怪苏姑娘。”
苏云川轻轻摇头,“父亲与兄长既是为了我好,便不能怪在他们身上,之后当由我自己,来偿还这些年欠下的债。”
走马城主默然片刻,拱手道“是我失言了,还请苏姑娘见谅。”
苏云川再次摇头,反而有了笑意“其实这样也很不错了,至少我能去的地方很多,虽然累些,但是这份辛劳,羡慕的只怕大有人在。”
走马城主满眼赞许,不说实力,只说这份心境,便已经超过了大多数人。
又聊了一会儿之后,苏云川背上木箱,告辞离去。
那个一直没有走出屏风的女子,这才踩着石板,缓缓来到走马城主身边。
男子面带窘迫,却又温柔问道“夫人,此次我是不是又心急了”
女子拉过他的
手,摇头笑道“夫君比之过去,已经沉稳许多。”
走马城主松了一口气,“那便好,不过这苏云川姑娘,为何要背着一口木箱,夫人可有猜测难道是那特殊修炼之法的一环”
两人携手,顺着坪间小道,来到年岁鸟笼之旁。
其中的飞禽,面对苏云川,曾有敌意,但在他们身边,却安然自得,一看便知极为熟悉。
给笼中瓷槽增添食水之时,城主夫人便在心里,默默将这些日子以来的消息,串联成线,以此作推测。
只是这般不着边际的事情,哪怕是她,也无法得到一个准确结论。
见她眉头轻蹙,走马城主伸手,轻拂过其眉间,以此消去愁川。
走马城主将身边人拥入怀中,有些歉意“夫人有孕在身,还要为了城中之事思前想后,都怪我这个当城主的没用。”
城主夫人一手揽在他腰间,一手贴在自己腹前,柔声道“夫君修为乃是破凡,距离启灵不过一步之遥,何来无用之说,再者,如今我们做得多些,城内便会稳当些。”
虽然她没有再往下说,但走马城主已经明白后面的意思。
只要走马城安稳,那等儿子或者女儿出世之后,也会过得安稳。
笼中年岁鸟,歪头看着两人,挪了挪身子,将身下两颗指节大小的白蛋,护得更紧实了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