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伊文也并不是一无所知。”庄迭说道,“他和艾克特都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他们是主动选择了自己的角色,让一切继续下去的。”
“”z1有点跟不上剧情“请等一下”
凌溯轻敲了两下桌面。
他面前浮现出一整卷已经泛黄的胶片,那些胶片被凌溯沿着时间节点快速回溯,倒回两人在最初相遇时的那一点。
这是属于艾克特的记忆。
他被伊文扑到在了草丛里,看着那个打扮成普通学生的少年利落地把他捆起来,打出了只有水手和海盗才会的绳结。
“骗子在选择猎物的时候,一定会预先了解猎物的一切。”
庄迭说道“出身、经历、性格、习惯知道了这些,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设置陷阱。”
看到那个水手结,艾克特一点都不惊讶因为他早就知道了伊文是海盗的儿子。
他也很清楚,伊文之所以会希望他回答“跟那些人不是一伙的”,其实是想把艾克特也带回码头去。
那里一样是个贼窝,强盗、票贩子、打手、情报站都有了,不介意再多一个骗子。
所以当艾克特给出了否定的回答时,伊文才会想要起身离开。
“如果他就那么放伊文离开,后面的事就可能都不会发生因为伊文同样看穿了他们的伎俩。”
凌溯接过话头“或者说,是艾克特主动向对方承认了一切。”
z1有些发怔“什么时候承认的”
“那朵丝绸做的郁金香。”催眠师忽然反应过来,“艾克特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把丝绸花送给伊文时,艾克特曾经对他说过,“这是骗子对你付出的好心和善意”。
而在收下了这朵花,听到了对方的话后,伊文对此的回答则是
“它是假的。”z1低声说。
催眠师点了点头“对,伊文意识到了这一切都是假的而艾克特也提醒了他,他得记住这个。”
整个相遇就是一场设计好的圈套。
甚至连那个买赛马票的冤大头商人,也是骗子的同伙假扮的。
如果不是这样,他根本犯不上费这么大的力气去追艾克特,黑吃黑本来就是他们的规矩,谁吃了亏也只能自认倒霉。
卖赛马票、行骗被戳穿、艾克特带着伊文逃跑、两人被追着寻仇
所有的场景都是事先就设计好的,一步一步引着伊文走进早已布置好的陷阱里。
“吊桥效应。”凌溯说道,“当一个人走在吊桥上,因为提心吊胆而心跳加快时,这种加速的心跳会被理解成爱意。”
这是骗子对你付出的好心和善意。它近乎完美,不会枯萎和凋落但它是假的。
就连“艾克特”这个名字也是假的,它是英语中“actor”的音译,是当时欧洲的骗子们最常用的假名之一。
艾克特原本不应该对伊文说这些。
他们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就是为了撒一场弥天大谎,从这个海盗的儿子手中骗到那一整座码头。
那群官员和艾克特的父亲达成了协议,只要他们能得到码头,并且愿意每年都上交那一大笔能喂饱每个人的税款,就会取消对他们的通缉。
艾克特不该对伊文说这些,他不该对伊文多说任何事,只要设法哄这个正直沉默的小画家高兴就行了可伊文的眼睛实在很漂亮,他没能忍住。
这就是他对伊文的回答,这是第十句真话。
为了这场骗局,他在暗中观察了伊文整整一个半月,看着伊文上学放学,看着伊文在咖啡馆的角落画画和伊文顺利“相识”后,他继续做着父亲要求和没要求过的一切。
在一场心知肚明的荒唐骗局里,他用更多的时间注视着伊文。
那是种温柔而隐秘的酷刑。
泛黄的胶片上,躺在草丛中的艾克特侧过脸,看着在手指上缠绕草叶的伊文。
那根草叶后来被他捡走了,藏在衬衫左胸的口袋里毕竟一个骗子是永远不应该去妄想一朵真花的。
“至少还有个不知道算不算好的可能性,这个骗局最后没有成功。”
z1不知该说些什么,沉默了半晌才又开口“不然他们也不用急着弄船票离开港口了”
他发现四周安静得过分,有些无措地来回看了看“我说的不对吗”
“这要看最后和骗局怎么定义。”
庄迭打开自己获得的那一段记忆胶卷“还记得吗走马灯的视角是第三人称的。”
那些记忆碎片的画面中心全部都是伊文。
那不是传说中的“上帝视角”,也不是临终前的自我回顾。
那是蓄意的观察,是无望的注视,是猎手正在接近自己的猎物,也是猎物将额头递上猎人的手背。
这不是伊文的梦。
画面不断闪烁,梦境本身似乎在抵抗这种对真相的残酷揭露,那场浓雾却还是被徐徐揭开。
闪烁着白光的碎片中,伊文背着书包和画板回到了酒馆。
风铃响动,他坐在柜台前,酒馆老板的大嗓门从后厨传出来“怎么样,那几个会走路的爵位上套了吗咱们的破码头能不能保住,可就看那几个骑士勋章了”
伊文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他像是忽然想起有人给自己起了个“小骑士”的外号,不知是自嘲还是什么其他意味地抬了抬嘴角,打开画板,拿起炭笔涂抹起来。
“老爹。”伊文忽然开口,“要不咱们回海上去吧,我去跟你做海盗。”
“开什么玩笑”酒馆老板拎着刚踱好两条鱼的刀冲出来,“那群亡命徒最怕幽灵船了,要是知道我敢把你带去海上,肯定要剁了你的”
伊文垂着视线,他的眼睫在煤气灯下投落了一小片阴影。
他正在画一张画,画某天清晨镇子上的车站那天他恰好看到了自己的目标。
通缉令上的四个人竟然全在,他只要稍微扮演一下仗义执言的正直学生,就能顺利顶替掉那个蹩脚的三流画师。
四枚骑士勋章足够保住码头了,在他查阅的报纸新闻和小道消息里,又不是没有海盗洗白的例子。只要交了足够的税金,和镇子上好好合作,老爹他们就不用再过那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危险日子。
“说话呀你不是真看上那个小骗子了吧”
酒馆老板有点动摇“其实他长得还挺不错,骗术也好,留下当酒保也不是不行可这样一来,咱们的码头不是更成了那群人的眼中钉了吗”
伊文摇了摇头。
他没说话,只是放下画笔和画板,跟着酒馆老板去后厨帮忙了。
视角摇晃着接近,急促的喘息声里,画板就摊开放在柜台上。
那个已经塞不下的画板里面,满满当当夹着的,全都是不同画风和场景的人物速写。
每张画上,都是一个愚蠢的、狂妄的、自作聪明的年轻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