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凌溯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哦,蹲一下”
凌溯“啊”
迅速成长为小学生的搭档一脸严肃,胸前戴着鲜艳的红领巾,手里拎着电锯思考他的新发型。
凌溯抓紧时间提问“有没有什么温馨一点的姿势就只有这一个选项吗”
“这个最温馨,再有就是去大屏幕跳踢踏舞和变树了。”庄迭想了想,“队长,跳踢踏舞我会做噩梦的。”
凌溯现在就怀疑自己在做噩梦。
他有点猜不透庄迭在第三个场景经历了什么,已经不由自主脑补了一个怪物横行的恐怖猎奇小镇,沉吟着谨慎地单膝点地半跪了下去。
庄迭的确没有在开玩笑。
不知为什么,搭档抡起电锯的动作甚至隐隐透出了几分潇洒和熟练。凌溯还没来得及紧闭上眼睛,头顶已经倏地一凉,一小撮碎发纷纷扬扬落了下来。
四周的场景没有发生变化,依然停留在打扫到一半的教室里。
凌溯冷静地打起了退堂鼓“小庄,有没有可能”
“有可能。”庄迭自我反省,“我胆子太小了,剪得不够短。”
面对那几个小混混,他的心里没有压力,所以下手也足够果断。
但现在眼前变成了凌溯,他就开始担心新发型不够好看,队长有可能会不喜欢,在动作上也不受控制地谨慎了许多。
凌溯“”
他倒不是想说这个“等一下,我们”
话音未落,庄迭已经调整好了心态,重新朝凌溯的头顶挥起了电锯。
四周的景象更换成了小巷的尽头。
还没来得及恢复对身体的控制,凌溯身边的几个奇装异服的非主流年轻人就相互搀扶,抽噎着头也不回地迅速逃离了这条小巷。
看神情,这几个人一定是遭遇了某种极为恐怖的经历。
凌溯心头微沉,手术刀在掌心利落转了一圈,反手把庄迭护在身后“怎么回事,这里有怪物”
凌溯压低声音询问着,一边回身快速搜索了一遍。
在他身后的除了变成高中生的庄迭,就只有空荡荡的一堵红砖墙。
凌溯有些困惑“那些人在怕什么”
“不知道。”庄迭也完全想不通,他收起电锯,捡起地上散落的零钱数了数,一张不落地揣回口袋里。
被这些小混混抢走的钱其实不算多,最大的面值也不超过十元钱,更多的都是些五块一块的零钞。
大概也是因为这个,那些人才会再三戏弄他,又威胁他每周都必须再上交五十块钱。
小学生的校服里根本没有钱,庄迭终于摆脱了最高资产只有五毛的困窘,伸手拉住凌溯“队长,我请你吃零食。”
庄迭已经来过一次,对这一带很熟悉。他带着凌溯翻墙到了一墙之隔的商业区,大方地给两个人买了饮料和一大桶爆米花,算好剩下的钱,又跑进了临街的便利店。
如果打游戏,庄迭一定是那种在做任务的间隙必须刷满所有小道具,还剩一口残血也要打碎墙角装了三个金币的罐子的类型
凌溯抱着零食和饮料戳在路口,由衷感慨“年轻真不错。”
趁着这个空档,他抓紧时间,对着街边商铺的玻璃审视了自己的新发型。
有些出乎凌溯意料的,庄迭拿电锯给人剃头的水平竟然真的不差。
凌溯现在也变成了高中生的模样,头发被剪短以后,整个人都像是回到了十年前。
他对着自己的影子,甚至油然生出些强烈的怀念“要是能停在这个时候也好啊”
每个还在学校的孩子都渴望快点长大,工作以后又格外怀念校园里心无杂念的单纯,这或许也是人类永远难以摆脱的一场无始无终的循环。
凌溯飞快偷吃了一把爆米花,搭着凉棚向四周看了看。
根据这片商业区的水准来判断,小镇这些年的发展应当很顺利。
虽然居民区依然保留着传统的生活节奏和建筑风格,但也已经有了现代化的大规模高端商业区。
小巷尽头的那一堵红砖墙,仿佛直接隔开了两个世界。
庄迭的动作很快,一会儿的工夫,就已经从便利店拎了一袋子东西出来。
两人随便在路边找了个长椅,庄迭打开塑料袋,给凌溯分了一包薯片、一板巧克力,又拿出刚买的笔记本和铅笔,在上面简单画了个草图。
“我原本想买地图,但是没能买到,身上也没有手机。”
庄迭画出几条主干道,沿着支线框出居民区“那三张纸条拼起来,内容是康德西街雪莱路157号。”
凌溯和他头碰头坐着,一起看庄迭画的简易地图,指了指庄迭圈出的位置“这里是什么地方”
庄迭刚换成红笔,在十字路口圈了个圈“是变树的地方。”
这是市中心最繁华的商业区,临街全是商铺店面和写字楼。楼体上镶嵌着大量用来投放广告的大屏幕,街边的橱窗里也有用来宣传的灯牌。
他就是在这里被种到了地上,变成了一棵树。
凌溯对着地图沉吟“要不要找人问问路”
庄迭“”
凌溯没等到回答,抬头看到搭档纠结的神色,没忍住轻轻笑了下“没事,我去问就可以了。”
他一边说,一边把手放在庄迭的小卷毛上揉了揉,一本正经信口开河“不喜欢和别人说话没关系,喜欢和我说话就”
凌溯突兀地停下了话头。
他还保持着最后一个“行”字的口型,右手悬停在庄迭头顶,一动不动静默着坐了三秒钟。
庄迭抬起头“队长”
“没事没事,这个不用记。”凌溯恢复了行动能力,飞快按住他握笔的手,“应该是这句话的不良嫌疑太大了,我下次想个别的说法”
“茧”会对每个任务者进行监督,一旦发现可能含有威胁性的行为和语言,就会立刻进行警告。
刚才那句话,大概就是被判定成有诱拐嫌疑,所以凌溯被强行禁言了三秒钟。
凌溯给庄迭抓了一把爆米花,提醒了搭档千万不要把这种事告诉副队长。他一边仔细斟酌着不会被禁言警告的措辞,一边主动起身,朝人行道走了过去。
这些梦中的“路人”,其实是潜意识进行的投射,并不是真正的人,所以也未必一定能顺利触发对话。
凌溯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随便拦下了一个中年路人“您好,请问”
“你需要去康德西街雪莱路157号。”对方忽然打断了他“康德西街雪莱路157号距离你1947米,你不可以再继续向前走。”
凌溯蹙了下眉“什么”
下一秒,这条路上所有的人都停下了脚步。
每个人的面孔都标准得仿佛面具,了无生气的面具们直直看着他。
这些人缓慢移动着堵在他面前,每双眼睛都盯着他,每个人的嘴里都在不断重复着极为相似的内容。
“你需要去康德西街雪莱路157号。”
“康德西街雪莱路157号距离你1948米。”
“去雪莱路157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