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男孩们不满地嚷嚷“项桓,你还踢不踢球了”
“我有事,你们自己玩吧。”
顶着一阵唏嘘声,他跟着宛遥偷偷回到宛府宛家的长辈不太待见他,以往能不来他就尽量不进来。
房间中非常整洁,没看出有翻动的痕迹,项桓一面四处观察,一面听女孩子讲述一整日的来龙去脉。
很奇怪,他在眼前的时候,宛遥竟感觉自己没那么着急了,连气息都比方才要平稳不少。
“你是把花灯收在这里面的”
项桓蹲在墙角的一口木箱子前,毕竟只是小孩的玩意,算不上贵重,因此就没加锁,随便是谁都可以打开。
他用手拂过地面的一抹极淡的鞋印,问她“你说之前有人来问你讨过花灯
是谁来着”
宛遥如实点头“刘先生的女儿,比我大不了多少。”
少年比划了一下鞋印的长短,再和自己的脚比了比,“她是不是还有个哥哥”
刘翰林走得晚,项桓趁暮色追上去刚好把刘大公子堵在拐角的两道墙中间。
他自己做贼心虚,眼见父亲的轿子行远,竟不敢大声呼救,只战战兢兢地抱紧怀里的包袱,咽了口唾沫望向对面的少年。
项桓比他还小半岁,但足足高了他半个头,两边衣袖挽在手肘之上,小臂处的肌肉结实而分明,这般居高临下地站着,十分有压迫感。
“你、你们要干什么,光天化日,朗、朗朗乾坤”
刘大公子也是出于无奈。
他妹妹最好面子,在别人家看上的东西,死缠烂打非要他做个一模一样的,偏不巧,他也好面子,在自己妹妹跟前不愿露怯,便硬着头皮答应下来,等临着要走了才开始担心,急中生智只得出此下策。
“你很能耐嘛,偷东西偷到我头上来了。”
项桓皮笑肉不笑地弯起嘴角。
刘大公子有点怕他,可又死撑着不肯承认,“谁说我偷的
你别信口雌黄污蔑人这是方才我爹路上买的”
宛遥原本趴在项桓的身后,被他用手不着痕迹地推了推,示意她站远一点,自己则开始活动筋骨,俨然一副要打人的架势。
“我不跟你废话,把东西还来。”
说着将手掌往前一伸。
那刘大公子也不知从哪里吃的熊心豹子胆,为了一张脸面竟豁出去了,先嗷的一声给自己壮壮胆,脑袋便朝项桓胸膛猛地顶去。
少年想不到对方会突然袭击,他眼神忽变,扭转脚步稳住身形,手揪住刘大公子的衣服,拎起拳头砸向他的背脊。
两个半大的孩子瞬间扭打在一起,像路边暴起的两条小野狗死死的互咬谁也不松口。
宛遥担忧地站在旁边,不敢上前拉架又怕他们打出个什么好歹来,“你们”
“你们不要打了啊。”
少年的腿踢翻堆在角落的瓦罐,乒乒乓乓一阵乱响。
她赶紧躲开,只能劝道“项桓,你别打伤人了”
刘大公子到底是文弱书生,被他摁在墙上一通拳打脚踢,怀中裹着花灯的包袱应声而落,滴溜滚在脚边。
然而两人互殴得太忘我,一时竟没留意这矛盾中心的重要物件,而刘大公子被揍疼了,终于狗急跳墙奋力推了项桓一把。
少年没站稳,后退间踩滑了小石子儿,“砰”得坐到了地上。
伴随着“哐当”一声响,身下似有何物碎成了七零八落的残骸。
这一刻,在场的三个孩子都懵了半瞬。
后知后觉的小疯狗也终于偃旗息鼓。
那盏花灯诞生不到两个月,终于死不瞑目地阵亡了。
这边的少年们眼睁睁看着女孩子怔愣的双眸由白转红,眼眶一点一点漫上水汽,跟着肩膀就开始上下抽动。
刘大公子长这么大,其他的没学会,但也明白惹女孩儿哭是件十分罪恶的事情,当即三下五除二地拔腿开溜了,将烂摊子抛给项桓一个人。
少年没料到他跑那么快,左右四顾,自己也手足无措起来。
宛遥在那堆明显回天乏术地木头块前蹲下,扒拉了一阵,意识到的确没救了,于是才用两手捂住脸,缩成一团伤伤心心地掉眼泪。
项桓头皮发麻地挠了挠脖子,试图安慰“宛遥”
“你别哭了”
她其实也不发什么脾气,哭声也不大,断断续续,轻得像是猫叫,可她就是不停。
项桓听着,总感觉她难过得好似天要塌了。
少年没有办法,在旁边走来走去,最后也单膝落下蹲在女孩儿身侧。
“宛遥。”
他把她哭得满面泪水的脸捧起来,用手抹去一把湿意,“好了好了”
“不就是个花灯么,下次我再做一个赔给你便是了,多大点事儿啊。”
小姑娘伤心得头晕眼花,稀里糊涂地被少年牵着手轻轻拉起,“走,我带你去吃蟹黄汤包。
吃过了就不要哭了。”
“嗯。”
女孩子安安静静地跟在少年的背后,两人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行在长安城黄昏的街巷间。
许多年后的除夕夜,宛遥推开卧房的门,她看见桌上的花灯正欢快的翻转着,光影在屋内如水般流动。
趴在桌边的小小少年用手指不断地拨着灯面,那些忽明忽暗的光在他清澈的眼睛里闪烁,然而一旁的小姑娘身高有限,蹦了半天也没冒头。
就在这时,一双大手托着她两腋轻轻松松将她高高抱起。
“哇”
她说话还不大利索,操着一嘴大舌头高兴道“爹爹,兔叽”
项桓将闺女往灯前凑了凑,慢条斯理地笑着应声“嗯,兔子。”
宛遥浅浅一笑,垂眸掩上门扉,记忆里的少年朝她望来,眉宇间神采依旧,明朗鲜活。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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