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则(1 / 2)

我家少年郎 赏饭罚饿 5615 字 3个月前

番外二则

大应开国之初的那些年,边境的战事一直未曾消停过。

南燕先前被打怕了,倒还算安分,而北蛮却开始蠢蠢欲动,兴许想趁中原时局混乱之际,好浑水摸点鱼。

项桓从四月清明祭拜完了他娘便马不停蹄地去了北边,眼见着都快入秋了,还没有要回来的意思。

果然是造反容易建国难,几十年混战,中原大地剩下一堆烂摊子得慢慢收拾。

事情发生在九月底。

子夜里,整个王府静悄悄的,冷月清风,一片安寂,偏东的卧房还养了只黑猫,正在窗边缩成一团好眠。

忽然,那猫耳朵便立了起来,笔直地转了一圈。

远处的马蹄声在王府角门口刹住,紧接着一道黑影动作迅速地闪进后院,他一路解了披风和头冠,步伐稳健,足下生风,临着要进门了,居然还没忘跑一趟厨房打水,利索地把自己全身上下囫囵擦了个遍。

卧房内“吱呀”一声响,冷风倒灌,黑猫已经从桌上跳了下来,一对眼珠在暗夜中绿得发亮。

宛遥迷迷糊糊间,感觉到四周一沉,尚未睁眼,有人便自背后结结实实地将她往怀里抱了抱,倘若睡得再深一点,准得以为是鬼压床了。

好在她有经验,这种情况一年差不多要经历个两三回,最初那几天吓得夜半惊叫,引得全府侍卫拎着刀枪冲进来围观,后来次数一多,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

背脊上流窜着一股冰冷的寒意,宛遥不禁打了个哆嗦,他在外面跑了数天,难免带有凉气,然而借着她身体取暖,不多时便辗转回温,变得格外蓬勃暖和。

那种紧贴皮肤的触感宛遥尤其熟悉,想翻个身,项桓却搂得死紧,还一嘴嘀咕“别动我跑一天了,先睡会儿”

她使出吃奶的劲儿,咸鱼挣扎似的奋力扭头,定睛看去后者果不其然脱了个精光,这老毛病大概一辈子都改不了了。

宛遥压低声音“你又脱衣服

洗澡了么”

他脑袋磨蹭了下,含糊地哼唧道“洗了,干净着呢。”

摸了摸横在腰间的手臂,倒也没摸出什么来,宛遥勉强转过身,“不行,把里衣穿上,现在入秋晚上冷,我被子加得不厚,明早着凉了怎么办”

他连眼皮都抬不起,随口敷衍“我不冷,就这么睡吧。”

“不行”

她态度很坚决,“眼下正换季,等会儿你又该喊腿疼了。”

或许是腿疼两个字令项桓略有动容,眉峰居然无意识地扬了扬。

宛遥搬死猪一样给他从床上拽起身,“不准睡,”她双手捧起脸来回蹂躏,“你还没换衣服呢,不能睡。”

闹了半天,最后实在是没辙,项桓只好应道“好好好,穿了穿了”

他把自己的头在宛遥手里搁了一会儿,东倒西歪地摸黑往床底捞想不到还挺沉的,那猫已经在他里衣上舒舒服服地蜷着,乍然被人动了窝,老大不高兴地喵着抗议。

这小畜生是年前他路过剑门关时顺手捡来的,当时才巴掌大,家里两个女孩子,都喜欢模样乖巧的动物,原本是拿回来给宛遥找个玩意儿解闷,却不料一晃大半年,这猫在家的地位日渐拔高,现在都被允许堂而皇之的睡在他床上了,真是敢怒不敢言

项桓盘膝系着衣带,宛遥便坐在对面低头替他理好衣衫,一把青丝瀑布似的散在耳边,衬得脸分外小巧。

他于是笑了笑,顶着两只困意朦胧的眼,把脑袋凑到她颈窝去,“想我没”

宛遥将系带打个结实的结,推着他的头扔至一边,“你有什么好想的,干嘛要想你”

说着就抖开被子躺回了床。

项桓不依不饶地贴上来,自我感觉倒是很不错,“你没想我

我不信。”

他胳膊晾在外,隔着被衾抱她,语气慵懒,“北境的城防已经重建了,这次回来,应该有很长一段年月不会再出征,今后有的是时间陪你。”

指尖正好触到一缕头发,项桓信手一卷,勾在掌心里缠成几道圈,“一去五六个月,晚上都没人陪你睡觉,怕不怕”

宛遥背对他,闭着眼睛把棉被裹紧,随意道“谁说没人陪我,我有小铁啊。

你不在的时候,都是它跟我睡一起的。”

项桓在后面略有些不是滋味地抿了一会儿唇,不着痕迹地伸出脚,把安然自若趴在床尾的黑猫踹了下去,若无其事说“这怎么能一样,它又不是人。”

摔了一个大马趴的小铁茫然地坐在地上四顾,它抖了抖凌乱的毛,哀怨地冲床上叫了一声,方才愤愤地迈开步子奔回窗前继续缩成团毕竟好猫不跟人斗。

项桓虽然被季长川安了个王爷的头衔丢在长安自生自灭,但一有事使唤他比使唤宇文钧还勤快,就这两年零零散散跑北境跑南燕,去了不下五六趟,可时间都不长,超过大半年的,还是头一回。

甫一归家,他便明显的发觉了和以往的不同之处。

最直观的当然是宛遥了。

犹记得前年他被季长川踹去北方边陲和蛮族老朋友对刚的时候,仅仅离开了一个月,一回来她简直哭得梨花带瓢泼大雨,抱着人都不撒手的。

才过了一年而已,如今俨然一副习惯成自然的模样,难得他快马加鞭赶夜路,最后的待遇竟没比过一只猫。

宛遥想不想他他不知道,反正他自己是挺想的。

结果每日坐在家,只看她在桌边高高兴兴地逗猫,心里委实感到很亏。

又亏又委屈。

继而埋怨起季长川来,觉得他这个老师也未免太苛待自己,宇文和余大头明明是俩光棍,无牵无挂的,一有事却偏偏叫他出征。

好在眼下是消停了,若再往外面跑几次,别说是猫,以后估计连地上那张虎皮的地位都能比他高。

项桓漫不经心地捅着茶炉子间的碳。

宛遥正在翻前日长安寄来的,关于研制铁面人解药进展的书信,怀里照例卧着大爷似的铁将军。

她在纸上写记录,停下笔略活动了一番手腕,问他“饿了吗

要不要吃酒酿丸子”

项桓好像刚回神,闻言顿了片刻,忙道“吃。”

宛遥把猫放在一旁,“那你等我下。”

他顺势跟着起身,“我帮你。”

路过回廊,天已经起风了,满世界的枯叶乱转,洒扫的下人们灰头土脸地在院中忙碌。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令项桓很是在意的事。

听说每逢月初,自家府门外总有人会放一把新鲜的花摆在那里,不知道送花人是谁,也不知道他的目的,不明真相的街坊四邻多半还以为对方在上供。

他派人盯过两回稍,来者十分狡猾,是趁天不亮时偷偷动手的,蒙着面,跑得也飞快,几次设套都没逮到人。

虽然从未有书信指明那花要送给谁,但他不用想也猜得到,而更为使人不爽的是,宛遥对此居然颇为珍惜,不仅没扔,还特地派了个侍女准时去收。

项桓戳着碗里玲珑剔透的丸子,视线锐利地射在那捧露水未干的花束上,今天是一大束木芙蓉和木槿。

婢女恭敬地问她示下“王妃,这月的花我拿来了,您看是老样子么”

宛遥在花朵间扒拉一阵,点头道“搁高一点的地方去,别让小铁再把瓶子打碎了。”

“好。”

他狠狠地往嘴里塞了口丸子,用瓷勺敲碗底来表达内心的不悦,偏生旁边的姑娘没明白他的意思,歪头不解地问“是不够吗

要不要我再去盛一碗”

还来一碗,气都快气饱了。

项桓终于把勺子一丢,不满道“宛遥。

你要是喜欢花儿,我上街给你买就是了,天天一把,能不带重样,干嘛非得收这地上捡来的”

听他提起这个,她的脸上才略带了几分状似欲盖弥彰的神色“呃一个月也就这么一回,人家的心意嘛。

万一是哪个知恩图报的小姑娘呢

咱们如若不管,岂不是辜负她一番好意。”

“知恩图报的小姑娘我看不见得,别有用心的路人甲倒是一大堆。”

他臭着张脸侧过头。

“我没放咱们房里,只是让人摆在书阁,这些花又活不久,两三天便枯了。”

项桓轻哼一声“反正我不在,你放哪儿谁会知道。”

宛遥瞥着他的表情,闻言终于忍不住垂眸在对面悄悄牵了一下唇角,忽然说“项桓,把嘴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