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第百一章(1 / 2)

我家少年郎 赏饭罚饿 4903 字 3个月前

正月北风呼啸。

又是一年战火纷飞的冬天,记忆里这几回的年关似乎都未曾消停过, 不是困在城内受人围攻, 就是随军奔走在大小城郭之间。

南北的战争好像永无停息之时, 久而久之夹缝里生存的百姓们也习惯了这种三天一小仗,五天一大争的时局,连春节也过得放纵热闹,颇有些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意思。

宛遥去医馆内借了几本书,她每到一处地方有查阅地方志和当地药草集的习惯, 自己常用的医书在当年离家之日未能带走,这两年的战火奔波, 倒让她又得此机会重新写了一本集注。

宛遥抱着三两书册从城门前经过, 外面突然骚乱起来。

原本相安无事的百姓们呼喊着四散逃窜,守门的将领似被什么所惊动, 如临大敌地端着刀枪。

她站在长街上奇怪地垫脚望去, 只见那郊外进城的官道上, 一个穿着魏军军服的铁面人摇摇晃晃的往这边走。

他的身形甚至比一般的壮汉还要魁梧, 嘴里痛苦的嚎叫着, 貌似十分难受,然而手上的力道却分毫不减,不过一挥臂便将靠近的士兵推得飞了出去。

“是落单的铁面军, 快快快,把西城的兄弟招过来帮忙”

在街上巡逻的虎豹骑拎着武器疾步从她身边跑过。

因担心会出现伤亡, 宛遥于是寻了个安全的地方观战, 并未急着走开。

那铁面人虽然力大无穷, 但到底势单力薄,随着周遭围聚的虎豹骑越来越多,终于也难敌四手,很快被众人用枪戳成了筛子。

庞大的身躯轰然倒下,溅起一地滚滚尘埃。

宛遥等了一会儿,眼见并无危险这才提裙跑上前给伤兵诊治。

她常往军营跑,不少虎豹骑是认识她的,当即腾出位置,小心翼翼的把这尊佛高高供着。

被铁面人击飞的士兵大多伤到筋骨,宛遥一面迅速给他做了简单的接骨处理,一面让人去准备担架。

“这里不是前线,怎么会有威武军出现呢是杨岂要出兵偷袭吗”

见她发问,立时有士卒应答道“跟偷袭没关系宛姑娘你有所不知,那转生丸消耗人体精气,第一批磕过这药的,已有不少人陆续失控,周身血管暴涨,疼痛难忍,以至于敌我不分,见人就打。”

他道“杨岂自己应付不过来,索性就把这些祸害放出营外,任其自生自灭,倒让我们帮着擦了不少屁股,着实可恶。”

士卒说得愤愤,宛遥却收回视线去看横在不远处的,小山一般的铁面军尸首。

几个守城的将士合力把人抬起,预备丢出城外,那盖在脸上的铁疙瘩哐当一声坠落,面具之下早已是一张分不清本来面貌的五官。

乱世人命如浮萍草芥,任由几方势力捏扁搓圆,有用时呼来换去,无用时弃之敝履,想这古今千年,多少王朝更替,不都是这样过来的么

回家的路上,长街已然恢复了平静。

季长川大概是自己没成家,人丁不兴旺,于是惯来喜欢找个大房子将众人聚在一块儿,尽管他不常回府,却也依旧爱看自己宅邸人来人往,有些烟火气的样子。

宛遥捧着书从角门进去,想趁闲来无事好好的研读一番。正从拐角处往自己房间里走,一晃眼似乎看到两个人影站在后院内,她刚踏过垂花门的脚又收了回来,倒退着挪了几步。

很稀奇。

那院儿里站着的是宇文钧,而他面前的却是个眼生的女孩子,二人低低地交谈,不知在说些什么。

偷听的确不是什么上得台面的事,宛遥却难掩自己的好奇心,她索性在不远处正大光明地打量。女孩儿是背对着她的,过了没多久,只见她递去一个香囊和一封书信,脑袋低垂,表情很是羞怯。

这幅画面,摆明了是在表白心意。

宇文钧瞧着伸到视线里的东西也显得十分头大,他默了片刻,也不晓得怎样回应的,但看那女孩子隐约泛着泪光的神情,想必是给推拒了。

姑娘连东西都没能送到他手上,便悻悻地转身,抹着眼泪离开了。

感情上的事,有时的确是很残忍的

待得那人走远,宇文钧似乎早已觉察她在此处,遥遥唤了一声“宛姑娘。”

见他先开了口,宛遥也就不再回避,大方地走出来盈盈一拜,“宇文将军。”打完照面,她朝适才那位姑娘离去的方向望了一眼,漫不经心地说,“模样标致,举止优雅,衣着光鲜,想来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宇文将军就不多考虑一下吗”

身边的年轻将领被她这么一问,反倒局促起来“我”

“眼下还没有这个打算。”

宛遥并未细细深究,只轻描淡写地一句“是因为淮姑娘”

很意外的,这个平素沉稳自持的青年面色不可控制地涌出绯红来,看得出他是想辩解一番的,但兴许觉得自己的这不正常的反应已经让她看出了端倪,便也就自暴自弃地冲其笑笑。

表情很有些赧然。

宛遥一向不是个会让人为难的女孩儿,闻言也不过平和地一点头。

“她知道吗可需要我帮点忙。”

宇文钧垂下眼睑,带了些许落寞地神色,“小淮她天真单纯,对这种事向来懵懂无知,我也不太想给她平添烦恼,还是罢了。多谢姑娘的好意。”

他的礼数与言辞依然滴水不漏地让人挑不出毛病。

许多时候,宛遥总觉得他和淮生是有相似之处的,一个永远处变不惊,一个一直稳如泰山,也不知究竟要到何时,何日,何种情况之下,覆盖在他们周身的那层坚冰才会能所触动。

前线和军中总是有事要忙,三天的烤羊节,直到十五,季长川才抽得一日空闲。

他虽热爱行军打仗,却也不会亏待自己的嘴,享受人生上很有一套。在自己这辈子漫漫无边的征途中,机缘巧合,曾跟着几位西北的老兵学得一手烤羊的好技艺,这天夜里,季长川便命人将府内的花园收拾出来,架起几堆火,亲自给众人烤起羊羔。

大老远的能闻到烤肉焦香的味道,偏生吹得是北风,项桓跟着一路抽凉气。

宛遥在边上斜眼笑他“看你那点口水”

后者不要脸地侧头示意,“给我擦一下。”

宛遥颦眉嫌弃了半天,到底还是垫脚拿袖子在他唇边拂了拂。

“咱们一会儿动作快一点,抢一只大的。”项桓已经开始计划了,“就咱们两个人吃。”

宅子之前是座无主的旧府邸,因为够大才被季长川相中,用来容纳这一帮老老少少。说是花园,但实则久久没人打理,荒凉得很,这会儿跟着新主人沾了光,也颇难得的有了人情味。

院中摆好了几张桌椅,来得早的已然落座,一言一语的话起了家常,一派闲适景象。

季长川本人却很是忙碌,在火堆边绕来绕去的翻转羊肉,不时洒上几把调料。尽管出了一头薄汗,他却乐此不疲似的,满眼兴致勃勃。

看样子肉烤好还有一阵子,宛遥同项桓走下台阶,不远处就瞧见宇文钧、秦征一帮人围在淮生跟前。

他们俩对视一眼,也颠颠地凑上去瞧热闹。

“这玩意儿是精铁做的。”余飞摸着下巴啧啧感慨,看宇文钧拿他那把佩剑朝着淮生手腕的铁环用力砍了几下。

“噌噌”一串脆响,火星四溅。

陈文君在旁有些心悸,还是怕伤到女孩儿的皮肤“当心一点。”

他显然很克制自己的手劲了,额头上深刻的蹦出青筋。奈何数剑下去,那铁环上也不过就只多了几道伤痕,于事无补。

秦征像是早有预料,“不行的,我试过。”

“这环足有两寸之厚,便是寻常的熟铁也不易斩断,更别说精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