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听开头时余飞还有那么一点兴趣,言至于此,他只能咬着鸭肉朝天掀了掀眼皮,转身坐到旁边去了,觉得这个话题不是自己该参与的。
项桓晃荡着酒壶,稀奇道“你们俩都这样了,居然还没把话讲明白”
看来这世上磨蹭的也不止自己这一家嘛。
在陈文君没出现在周围十丈之内的时候,秦征此人行事其实颇为狡黠的,难得他会有眼下这般窘迫局促的神情,竟吞吞吐吐半晌才承认“先前曾迂回地表达过一次,但没明说,现在安定下来,日子一久,反倒不知怎么开口了。”
他转向宛遥“宛姑娘和大小姐一向交好,可否给秦征支个招,我现在到底如何做比较妥当”
“这”她自己都是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问题摆在面前,也显得十分无措。但在如今的环境之下,身边的人不是大老粗就是单身汉,秦征着实是没了办法,否则也不会来问她。
宛遥思索道“秦大哥是在发愁怎样跟陈姑娘表白心意吗”
他赧然地颔首。
项桓直截了当地开口“很简单啊,去向她说不就完了倘若他父兄不同意,索性把人掳走,反正你们俩郎有情妾有意,不算过分。”
话音才落,便被宛遥狠狠地捅了捅腰,一个眼神使过来,压低声音“你该不会自己就这么想的”
后者颇为无辜“我们俩又跟他不一样。”
而秦征好似真把这话听进去了,正襟危坐着颦眉沉思。
知道项桓这帮人的想法是出了名的离经叛道,不着边际,宛遥自己深受其害总不能再拖人下水,忙讪讪一笑“秦大哥你别听他乱讲,陈姑娘是个顾家的人,做得太绝会伤她心的,还是温和一点为好”
此刻默默背对众人吃鸭子的余大头忍不住侧了侧身,一副过来人口气,“诶,说白了,你不就是觉得自己出身不好配不上她,怕陈家人阻拦么”
秦征怔忡地抬头。
“要我说,你压根不必这么担心。想想看你现在是季将军麾下,雷云骑的主将,那可是八面威风在自家地盘上。而她陈家呢,树倒猢狲散,哪怕从前是大家闺秀,这会儿也照样寄人篱下。如此一来,若比身份,你也不差啊,怎么着也算门当户对了。”
余大头对于给这种事出主意,总有一种旁人难以理解的热情,扳着指头一件一件的教他。
“你呢,平时硬气一些,首先气势上不能输,得让陈家人瞧见你今非昔比的模样。军威,军威知道”
“也别叫什么大小姐,你都是将军了,还这般低声下气的称呼多不合适,直呼其名懂不懂直呼其名女孩子就喜欢凶一点的男人不信你看他们俩。”
他手才往前一指,项桓已经捞起根鸭骨头扔了过去。
秦征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大概还没来得及消化,冷不丁听见不远处有人叫他“秦征”
来者的嗓音于他而言是极其特别的存在,几乎是本能反应,秦征蹭的一下便起身回头。
营门外站着一个纤细窈窕的姑娘,因为体弱吹不得风,肩头尚且披了件斗篷,而其怀中似乎抱了个包袱,不知是否是特地拿来给他的。
“大小姐”秦征顷刻把先前的话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匆匆向他三人道别,飞快冲着营门跑。
余大头觉得自己方才的唾沫全喂了狗,举着鸭翅膀恨铁不成钢“真是没救了。”
宛遥见状,低头收拾着食盒无奈地笑笑。
军营栅栏后的两道人影被分割得七零八落,青年刻意朝左边挪了几步,高挑的身形替女孩儿挡住东面吹来的料峭春风。
不晓得是在聊什么,见陈文君忽的垂首打开怀中的包袱,将藏青色的大氅轻轻一抖,像是要让他试一试。
秦征略显无措,用手抓了抓脖颈,继而僵硬接过来。
项桓心不在焉地往嘴里灌了口温酒,慢悠悠收回视线,目光堪堪往旁边一偏,正瞧见宛遥垂眸浅笑,暖阳落了半身,清秀的眉眼间有种不显山露水的美。
说不出什么原因,他心里忽然莫名的一动,总觉得自己的姑娘怎么看怎么漂亮。
少年把酒壶一放,迅速帮她收好残羹碗盘,旋即握住她的手将人拉起身。
宛遥不解地瞧着突然变勤快的项桓,一头雾水,“要去哪儿啊”
他心情很好的样子,“这里煞风景,我们别处逛逛去。”
说完提起食盒,牵着她便走了。
原地里余飞尚坐在一堆鸭骨头中间,后知后觉地回味过来“什么意思,煞风景是指的我么”
晚上没有任务,项桓便陪着宛遥在附近多走了几圈。
半空中月满如轮,长街冷冷清清。
他并不是个很安静的人,但却总喜欢和她在一起时那种连时间都会放缓一些的感觉。
宛遥会跟他讲些鸡毛蒜皮的琐事,偶尔是关于身边的朋友,偶尔也是有关于自己。项桓就漫不经心的回答,言语上或许作死惹她一两句,便在狭窄的巷子里打闹起来。
有那么一瞬,像是回到很久很久之前,在长安城的时候。
少年天生爱动,哪怕拎食盒也要前后晃荡不得安宁。
宛遥便在旁边嫌弃的去拍他胳膊“你好好拿,不拿还给我。”
“让你提我空着手啊过会儿人家看到了,又得背后对我说三道四。”
她叮嘱道“知道你就安分一点,里面装着碗呢,一会儿摔坏了”
“不会的,放心。”
他们才从巷口钻出,宇文钧已经却站在大门下焦急地张望,似乎等许久了。
“小桓”
他神色匆忙,“上哪儿去了,怎么才回来”视线落到宛遥身上,动作又不禁一顿。
项桓奇怪“出什么事了”
宇文钧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宛老先生今日找了个媒婆,说是要给宛姑娘谈一门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