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清风,岸上的长街是万家灯火。隔着衣料,他掌心的温度一寸寸传过来。
她想起在京城小巷中度过的青涩岁月。
想起爬墙偷果子时的胆战心惊与春天在草丛里捉的各式各样的蟋蟀。
想起那一年,龚掌柜拎着柴刀将他们逼到角落,少年抄起长杆把她挡在自己的身后,眉目间无所畏惧。
遥远的长安坊间,男孩和女孩曾手牵着手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项桓的声音渐渐低下来,嘴唇轻轻嗫嚅了一会儿。
“那天那天在家里说那番话是我不对。”
他皱眉挣扎半晌,想了想,自己也觉得有点冤,“可我不过是想怼怼我爹,也没料到你会在。”
“不能再给一次机会吗你连一次机会都还没给过我,就这么判我死刑了”
宛遥沉默着微垂眼睑,良久之后她忽然没头没脑地开口“记得腊月二十七是什么日子么”
问得有些突然,项桓不由愣了下,直觉告诉他这话里有话,他缓缓松开手,把这个时间翻来覆去的琢磨,醍醐灌顶似的一震。
“是、是你的生辰”完了,他是不是思考得太久了
宛遥倒也没计较这些,只将他的伤包扎好,继续说道“十岁那年,除夕之前,王府曾给小世子点了一盏极大的长寿跑马灯,因为稀罕,回家之后我们也一起做过一个。你还想得起来吗”
项桓披上外袍,闻言略微一顿,思索道“记得,当时是我上王府去问的图纸之后刘翰林家的女儿看见了还向你讨要过。”
她点点头,收拾起药瓶问“那后来灯呢”
“灯,被我不小心烧坏了”
说到此处,他才恍悟似的戛然而止,眸子像是被什么点燃,顷刻便能倾覆原野。
项桓怔怔地盯着她,从宛遥不经意转过来的目光里,恍惚明白了什么。
他脸上的呆愣逐渐变作了狂喜,甚至连衣服也不好好穿,撑着地便爬起身。
“是不是我做到,你就不生气了”他唇边隐约带着点欣喜,揽住她的胳膊,不等对方回答又急忙抢着说道,“我就当是这个意思了”
“那你等我”
言罢,甚至没给宛遥出声的机会,一转身便风风火火地往府衙方向跑。
“诶”
想劝他慢点跑的,可是人早已不在视线之中,宛遥在原地无奈且好笑地叹出口气,余光瞥见脚边狮子头还在,于是蹲下去轻轻摸了摸。
金脸,白毛,大眼睛,挺可爱的
项桓急匆匆冲回府衙时,项圆圆和余飞已经在家了,貌似还寻了他许久。
“喂,你跑哪儿去了”两人跟在他身后,从一个屋走到另个屋,就见项桓沿途一路翻箱倒柜的找东西。
“不是陪着宛遥吗你不要媳妇啦”
他动作不停,“我就是从她那儿过来的。”
听项桓简明扼要的陈诉经过,后者懵了许久,“什、什么意思她这话有什么玄机,我怎么不太明白。”
项桓在仓库翻出一把量尺,拿在手里试了试,飞快道“小时候我和宛遥做过一盏走马灯,结果有一回我跟人打架,正好把灯弄坏了。”
他拉开抽屉,呼啦啦捡了一叠白纸,“她那会儿哭得厉害,我只好说改天再做一个赔给她,之后许是事情太多,我一时半会儿忘了,她也没提。”
余飞心想你这缺德事还是从小干起的啊。
转念又一回过味儿来妈的,你们俩居然小时候都那么腻歪
项圆圆歪头在边上看他忙“哥,你在写什么啊”
“写清单。”
项桓笔走龙蛇地写了满满一张纸,出门时叫住一个自廊下路过的仆役。
“这上面的东西,要一个不漏的替我买来。”
见对方接了钱两,项圆圆奇道“你自己做那个走马灯什么样儿啊”
“我不自己做,这地方也没得卖。”说完,他皱眉在腰伤上轻按了下,把面前的小女孩儿往前一搡,“别碍事,滚去厨房熬碗药来,你哥快死了。”
后者顺势往前蹦跶两步,颇乖巧的哦了一声。
余飞却在旁边扳着指头数道“腊月二十七那不是还有三天了,你行不行啊”
“我现在又没事干,三天肯定够。”他一边走,一边胸有成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