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城外,当内监将虎豹骑的年轻将领送出御街时, 一道密信悄无声息地飞入了武安侯府之内。
宽袍广带的男人正执棋与手下对弈, 黑白两子势均力敌, 正是交锋最激烈之际。
他接过那封图文并茂的信纸, 粗粗一看,便笑道“憋了一年,他也终于忍不住了。”
袁傅把密信毫不避讳地摊在桌上, 指尖点了点, “如今大魏尚能出战的名将, 唯有本侯与季长川,沈煜那个性子, 阴狠毒辣, 善驭却多疑,谁也信不过。他把目光放在这些后辈身上,约莫也是想栽培一个自己的心腹。”
手下顺着他的话“竖子年幼, 不足为惧。”
袁傅对此却不予置评, 盯着纸上的那两个字瞧了片刻,半是沉吟半是思忖, “项桓”
他望向手下,“季长川的那个学生。”
后者轻轻颔首。
他于是笑说“是个不错的孩子。”袁傅在棋盒里挑选棋子, “沈煜知道我看人一向很准, 这是跟我抢人来了。”
手下拿不定他的意图, “那侯爷要把人抢回来吗”
对面的君侯一声不屑的轻哼, “我从不喜欢用别人用过的东西。”
“不过是个将才, 天下有才之人多了去了,他要跟沈煜,就让他跟便是,良禽择木而栖,烽火骑营下从不缺人。”
书生扮相的手下含笑恭维“侯爷真性情也。”
接着又问道“那侯爷以为,此事当如何”
袁傅捏住白子在指尖摩挲,忽而一笑,“沈煜要同我争,那本侯就送他一份大礼。”
“不攻自破。”
他将棋子稳稳砸在棋盘上,利落地吃掉了周围大半的黑子。
又是一年中的清明,满城细雨霏霏。
春季的时疫永远不会迟到,医馆内挨挨挤挤的全都是人,宛遥正在陈大夫旁边给患者诊脉,前面排着一队看不到头的长龙。
就在此时,余飞和宇文钧突然从门外跑进来,径直奔来找她。
“宛姑娘。”
“宛妹妹”
有时候单单从称呼就能辨别出谁是谁。
宛遥抽不开身,只好迅速开了张方子,“一剂服半月,一日两次,切忌食辛辣生冷之物,半月后再来我这儿换药方。”
等送走了病患,她才匆匆交代,“蓉蓉过来替我一下。”
领着余飞二人进了医馆内院,侍女端来热茶,她坐在对面,“两位将军,有什么事吗”
余飞顾不上喝水,反倒是先问她“项桓要去南燕受降的事,你知道吗他有没有告诉你啊”
别说告诉她了,这段时间他们俩连面都没见过唯一一次还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半句话也未曾讲。
宛遥回了个一脸茫然“南燕受降受什么降”
“是这样的,”余飞解释得飞快,“南燕凭祥关的太守熊承恩,说是妻女被燕王储君所淫,脑袋上带了两顶绿帽子,所以一怒之下密报我军,决定献关投降我大魏。
“陛下一直有收复失地之意,凭祥关又是他的心病,这本来是件挺好的事儿,可他在朝上居然直接指明要让项桓带兵去接应。”
她不懂朝政,听得不甚明白“让他去有哪里不妥吗”
“姑娘大概还不知道。”宇文钧神色肃然,“就在不久前,项桓退出虎豹骑,被调去了京都东西大营。他刚被调走,陛下就委以重任,而且还是接应降将这样的大事。”
余飞插话“我们怀疑他是不是抱到了皇上这条金大腿,所以想来找你问一问”
宇文钧皱眉推了他一下,“我可没这么说。”
“说不说都一样嘛,咱们当初拜把子,关公面前承诺了要苟富贵,莫相忘的。”
军政要事,宛遥虽不太能懂,但她能从宇文钧的眼里看出深深的担忧三人当中,由于年长,也只有他瞧着靠谱许多。
短暂的嘴上交锋完毕,后者别开了余飞的那颗大头,自己心事重重的叹了口气。
“眼下大将军不在,小桓他状况又不稳定,干什么、去哪里也不与我们商量。这一趟若是带虎豹骑还好一些,毕竟都是自己人,谁知他去了京营。”
宇文钧摇摇头,“变数那么多,我心头总是不太踏实,原以为他多少会和你提一提。”
“我跟他其实很久没说过话了。”
“”察觉到自己似乎提了一壶没开的茶,宇文钧立马哑了,坐在那里无比尴尬。
意识到对方的窘迫,宛遥于是忙岔开话题“那位熊将军献关投降,消息来源可靠吗”
“不会出什么事”
“这个你不用担心。”宇文钧十分肯定,“此等密报会由内卫左右司探查,确保消息属实才上奏。再说,”他笑了下,“朝中的几位元老也并未反对,想来无碍的。”
与此同时,皇城禁宫。
咸安帝一脸赞许地看着领了他金符的少年将军消失在视线之中,唇边的笑意却凝固着没动,半晌也朝旁问出了一样的问题。
“熊承恩降魏,事情确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