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父母爱情(完)(1 / 2)

揭短 马桶上的小孩 7865 字 4个月前

没到元宵节之前, 阮翎就走了, 去拍戏了。

江枝北一下子少了个去处。刀姐也去负责了一部大制作电影的执行导演,几个月都回不来。

江枝北也只好沉迷工作。

年后她成了分局刑侦一队的副队, 以这个年纪来说已经难得, 她爸主要是希望她在一线多办几个案子。

但没有想到,年后她接手的第一个案子, 是刘宴艳。

刘宴艳死在家里。

那套房子开了窗,暖气也比不过外头的隆冬大雪, 她的尸体冻成了硬块。

年后楼里的外地住客陆续回京, 看到她没有关窗,出于好意前去提醒, 发现没人开门,且靠天井一侧的洗手间里都落满了霜雪, 于是报警。

人运到法医实验室的时候, 身上的淤青疤痕与尸斑已经很难区分,但暴瘦的体型和胳膊上的针孔, 依然很明显告知了死因。

刘宴艳前脚进了法医实验室,后脚总局就来了个领导,没叫别人, 叫了他们一队的法医和她一起去谈了谈。

进屋之前,江枝北就知道要谈什么。

比如死亡原因如何对外公布。

比如档案里到底留存哪些照片。

比如如何应对刘宴艳死前家里一直没关窗的消息。

江枝北有犹豫, 她当天晚上回家, 跟他爸关上门, 把这事儿说了。

她爸爸半天才道“照着做吧。”

江枝北“可她家里人就再也不知道谁害死她了。”

江枝北的爸爸才是老刑警“你如何断定是被人害死, 她没有致死外伤,十有都是因吸毒而死,你只能去验她手臂上有没有指痕。可她怕是年前就死了,指痕基本不可能留下,那你就要查这房子谁住过。能查出来的话,也几乎不可能指认谋杀,费尽心思最多是个藏毒罪,但那王导若像你说的那么睚眦必报,你不会有任何好处。”

江枝北低头。

“现在警察内部还没那么干净,很多人都跟外头各类势力有联系王导,也不只是个导演,他手底下要盖影视城,还想搞房地产,还把手底下的女演员带去他人脉宽,否则不会有总局的领导来找你。”

江枝北知道她其实没什么选择。

档案里只有一些看起来指标正常的病理检测与手臂以外的躯体照片,江枝北负责对媒体进行通报,说辞便是刘宴艳约几位好友在家吃火锅后,收拾时开窗通风换气。朋友离开后,刘宴艳洗澡时滑倒在浴室,磕到后脑而昏迷,但因为天气太冷,她昏迷的几个小时内体温骤降,被冻到休克昏迷,而后致死。

有人问刘宴艳邀请的朋友是不是圈内好友。

江枝北回答说询问后发现并不是,这些人是她的高中同学,在聚餐后返乡,所以十几日来没有人去找过刘宴艳。

记者又要求公布照片。

江枝北依旧是官方回答因为照顾家属情绪,绝不可能公布死者尸体照片。

而后她就面无表情的离开了那场警方发布会。

江枝北想,阮翎大概会很快得知这个消息吧。

他也会看电视吧。

他应该猜得出来刘宴艳是怎么死的,自然也能看到江枝北当着众人撒谎。

他会怎么想

他会来向她追问真实么

江枝北在刘宴艳火化之前,其实想过要拍一张她手臂上的照片留下来,发给阮翎。

但她及时住了手。

这是证据,却也可能会害了他,如果他决定要拿这张照片反击呢

如果他非要找出事实的真相呢

这件事到她这里就可以了,没必要多一个人撒谎,没必要再多一个人装作不知道。

在刘宴艳死讯播出后没几天,阮翎给她打了个电话。

他什么也没说,就问江枝北“和我想的一样么”

江枝北“嗯。”

阮翎“我不会怪你的。本来我也就很久没再找过她了。”

江枝北“你想哭的话”

阮翎笑了笑“没。我不哭了。哭也没用。我好好拍戏,等结束了就回去找你。”

王导并没有因为刘宴艳的死亡而就忘了阮翎。

阮翎这部戏在拍完之后也开始了宣传,本来是非常好的社会题材的犯罪电影,有些晦涩却也逼人,海报放出来之后很多人都翘首以盼,不少导演也看了初剪版之后交口称赞。

江枝北下班的时候,路过电影院看到了那海报,其中一版是阮翎一个人的身影。

他穿着工装裤解放鞋,有点邋遢,背却挺直,白衬衫上都是血,他脸上也有血污。深深巷道的路灯下,他一边往远处走一边朝镜头转过脸来,拎着一把砍柴刀,脸上有泪,笑的纯真,仿佛谅解了自己,谅解了世界。

路灯上方的黑夜里,是红色钢笔潦草写下的电影名,永不沉默。

江枝北那时候还没见到阮翎,他因为想要学习剪辑,所以一直跟导演一起在工作室里忙。

但她撑着摩托车,忽然在那电影的海报前泪湿了眼眶。

她想到火锅氤氲后一边拼命吃一边流泪的阮翎,她想到了刘宴艳死后他来的电话。

他仿佛把自己的情绪和人生一股脑投到这部电影里,他对世界黑暗一面的惊恐,不甘,反抗,认命,还有对回忆的珍惜,仿佛都在这张海报里了。

这张海报震撼的不止是江枝北和千万中国观众,还震撼了一个真正心虚的人。

在上映前夕,电影永不沉默被一纸禁令不许上映。

新人导演无奈之下,借着傅鹭在海外的影响力,参加了银熊奖评选,导演最终获得了最佳新人导演奖,阮翎也获得了影帝提名,最后败给了德国演员麦可奎斯。

但阮翎几乎是连续两年和中国的新导演合作,闯进了欧洲三大电影节之二,这一下子引起了不少欧洲导演的重视。

可那些重视并没有传到国内,在网络还不发达的时代,这部电影被下映后,只有香港、台湾与东京等地展映了这部影片,内地无缘这部电影,甚至也忘了当时引起热议的海报。直到06年重新剪辑后上传到网路,引发热烈讨论而那时候的阮翎也已经成了内地当红,春晚常客。

这也都是后话。

99年深秋的时候,阮翎开了一家小手机店。

在鼓楼附近,也卖卖游戏机和杂志。

江枝北下了班常常去坐着,偶尔替他看店。但毕竟江枝北闲暇时间还会被经常一个电话叫过去执行任务,有时候也会叫没跟剧组的刀姐来帮忙。

刀姐以前忙得很,但她爸在春天的时候因病去世,债务落在她头上,她不得不拼命工作。幸而之前的电影项目刀姐去扛大梁,最后爆火,她也成了圈内有口碑的年轻执行导演,她来钱快了,债也就还上了。

至于阮翎他没有考上电影学院。

专业分数低到可怕。

原因也十分简单。

有人就是没忘了使绊子。

这两天,阮翎去参加了法国电影展映节,但帮忙给看店的江枝北并不知道,展映节座谈上,坐在一众学生里举手向德拉邦特提问的阮翎,没被主持人认出来,却被那位法国导演一眼认出来,显然早就听说过他,甚至还有些激动地请他上台来。

而展映节请来的翻译竟然大多数都是英语翻译,导演本人英语也不是很好,不得不由请上台的阮翎当场翻译法语对话。

下头的同学这才在议论之间纷纷想起了阮翎是谁,都在疑问他拍了好电影之后去哪儿了。

阮翎其实也有自己的心机。

他自己曾经在戛纳与德拉邦特打过照面,他只是赌对方记不记得他。而今天西装裤配白衬衫和马甲的打扮,也是最近攒钱去定制的,都是为了这次法国电影展映节上与其他几位导演的“偶遇”。

当阮翎在主持人的一再邀请下坐在沙发上,他双腿交叠拿着话筒,微笑着和德拉邦特用法语交谈,下头的学生里也隐隐有些沸腾。

毕竟阮翎西装裤下一双长腿,打扮的礼貌得体不过分,却又处处显露出优越的身材条件,还有偶尔微笑起来时,比前几年更成熟有魅力的侧脸。

就这颜值足以让人忘不掉。连台下记者的摄像机,都对着阮翎闪个不停。

傅鹭也参与了这次法国电影展映,他听说了阮翎的事情,却并没去见他,反而是找到了对国内电影做了颇多贡献的奥利维耶,奥利维耶之前也因为喜欢银熊奖提名的那部永不沉默所以一直对阮翎颇有兴趣,傅鹭甘愿做了这牵线搭桥的人。毕竟他也知道,奥利维耶与让雅克都有搞中法合拍电影的意图。

没人知道那几天阮翎私下和多少对他有兴趣的导演见了面。

也没人知道他脑袋里有多兴奋激动,就有多少次不断给自己泼冷水。

他被打压的太久了,他知道自己不能着急。

阮翎给自己的人生规划还很长,很远。所有人都见着他西装笔挺,说着法语或英语和那群导演站在一起谈笑风生。

没人知道他曾经住在书店深处的隔间里,没人知道他半夜开着面包车千里迢迢去进货。

暴雨的时候店里进了大水,他挽着裤腿急急忙忙捞自己进货的杂志和手机。

周转不灵时他想请江枝北出去玩,俩人却也只能买了两根棒冰在景山公园外溜达。

没人知道。

他也希望除了江枝北,以后再也不需要别人知道。

他回到店里的时候,鼓楼很多店都关门了,他那家土锤的比翼飞翔手机店还开着,里头关了一半的灯,他拎着两袋买回来的烤肠和馅饼,从玻璃那里伸头看。

保卫人民财产安全的江队长正趴在柜台上睡觉。

他轻手轻脚的,才拨开塑料珠子的门帘,江枝北一下子抬起头来,眼都没睁开就说“欢迎光临,您想要买手机么”

阮翎有点心酸又有点感动的笑了“我不想买手机,我想买航母。”

江枝北揉了揉眼睛,看向他,笑骂了一句“我以为你死外头了。给你发短信你怎么也没回。”

阮翎“手机没电了。”

他说着从兜里掏出银色的联通翻盖小手机,放到角落里充电。

阮翎站在柜台前头,把烤肠馅饼递给她“你饿么要不要先吃点。要不我骑车带你吃夜宵去。”

江枝北这才抬头看清他身影,愣了愣“你穿成这样啊。”

阮翎两手插兜,那衬衫外头深灰色的西装马甲,显得他肩宽腰窄,他自恋的转了个身“是不是被我迷得不行了。”

江枝北笑“迷饿了。我先吃两口,就回去了。”

阮翎“急着回去干嘛呀。”

江枝北“我明天还有事儿。”

阮翎“明天不是你放假么什么事儿,要我帮忙么”

江枝北咬了一口馅饼,半晌道“我爸叫我去相亲。”

阮翎心里咯噔一下“怎么又去”

江枝北拧眉“又去,我什么时候去相亲了。”

阮翎“一年多以前咱俩刚认识的时候,你不就要去相亲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