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脚步十分踌躇,任秋却没能开口拒绝。
她心里有一种十分危险的预感,好像自己正在走钢丝,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滑入深不见底的深渊。
这让她难以自制地紧张、畏惧,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刺激与兴奋。
人类就是这样,害怕危险,又会不由自主地被危险所引诱。
看着巫洛阳打开门,侧过身请她进入,任秋感觉自己好像在一张黑洞洞的巨口,随时可以将自己一口吞下。而她,在一种令人战栗的惊惧之中,佯装从容地步入其中。
这从容只保持到房门关闭为止。
巫洛阳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从后面抱住了任秋的腰,身体严丝合缝地贴上来,将自己的头搁在她的肩膀上,这才舒服地叹了一口气,用几乎是撒娇的口吻小声说,“我好想你。”
任秋意识到,巫洛阳好像真的已经进入了情侣的身份,态度如此自然。
她不由沉默了一下,因为除了沉默,不知该作何反应。
虽然动摇、虽然犹豫,但她还没有做好准备,接受一段并不在预期之中的恋情。
可是,巫洛阳这可以说得上是有些冒进、一头热的态度,又不可避免地让任秋的心更加动摇。
她的不安与恐惧,本来都来自于自己对巫洛阳的不了解。巫洛阳的表现,却常常让她生出一种错觉——她不确定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好像是可以操控对方的。
这让任秋又获得了一种虚假的掌控感。
哪怕明知道是对方给她这样的权力,她才能做到,而这权力巫洛阳也可以随时收回,任秋也依旧不可避免地被催生出了几分安全感。
她不敢就这样接受巫洛阳的热情,但似乎也没有坚决拒绝的决心。
“嗯?”太长时间没有得到她的回答,巫洛阳又问,“你不想我吗?”
她说话的时候,柔软的唇蹦过任秋颈侧的皮肤。她不确定巫洛阳是不是故意的,但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迟疑地说,“我不知道。”
其实话一出口任秋就后悔了,这个回答太软弱了,完全将她的迷茫和犹豫展露无遗。巫洛阳但凡不傻,就该知道,现在可以发起更加猛烈的攻击了。
她迟早会招架不住。
巫洛阳也果然没有放过这个机会。
她松开手,身体也往后退了一点,与任秋拉开距离。
温热的躯体远去,冷空气灌进来,让任秋有种若有所失的感觉。
不过这感觉刚刚出现,眼前一黑,巫洛阳两只手遮在了她的眼睛上,捂得死死的,没有让一分光亮泄露进来。
骤然失去视觉,任秋很不适应。她有些不安地挣扎了一下,但巫洛阳没有收手,而是又再次靠了上来,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说,“别怕。”
她说着,轻轻从后面推着任秋往里走。
“试着信任我一点,嗯?”
任秋很难在这种情况下交付信任。尽管进门的一瞬间,她已经大致看清了屋子里的格局,又有巫洛阳在,不用担心会撞到什么,可是此刻,那种走在悬崖边上的感觉更加明显了,任秋觉得自己迈出去的每一步都可能会滑落。
但她终究没有。
巫洛阳的手稳稳地遮挡在她的眼睛上,两条路有力的胳膊裹挟着她往前走,一路顺利地进了客厅,来到沙发处。
“看,很简单的,是不是?”她将任秋按坐在沙发上,这才松开了手,朝她微笑。
任秋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对你来说,所有的事都这么简单吗?”
“你的表情让我觉得,这时候否认比较好。但遗憾的是,大部分时候是的,很多事对我来说很简单——唯独你不是。”
明知道这只是毫无意义的甜言蜜语,但任秋的心跳还是快了一拍。
“我是特别的”,任何人都逃不开这种期望,即使是任秋这种对自己的一切非常有数,几乎不做梦的女孩——或者,正因为她是这样的人,所以才更加难以抗拒这种感觉。
她沉默着,巫洛阳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又跳回了前一个话题,“为什么不知道?我以为你是那种一切尽在掌握的人。”
“当然是因为我现在什么都掌握不了。”任秋终于鼓起勇气,转头去看巫洛阳,“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也不知道你有什么目的,更不确定我可以掌握你。”
因为什么都不确定,所以她始终放不开。
因为她在心底为自己设下了一条界限,死死地守在这条线后面。
其实任秋自己很清楚,这姿态是非常狼狈的。幸好,除了她自己没人能看见,表现在外的,只是沉着与冷静。
她就是用这种方式,维护着自己那一点微薄的、摇摇欲坠的自尊。
巫洛阳的确一无所觉,她笑了起来,“原来你是想了解我,那你可以直接来问我,无论什么我都会说的。”
任秋又感觉到了那种令人站立不稳的晕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