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0章 觉醒(2 / 2)

但江八娘却是听得眼睛一亮,这个好。厂长,我愿意去此仇不报,我在工厂里就永远都抬不起头,只有治住了那些人,我才有一条活路。

张虹最终还是被她们说服了。

这件事她们没有声张,而是暗暗地摸了一下那人的底,又耐心地等了一阵,之前那事的风头彻底过去之后,这才让江八娘单独出门,碰巧撞上了那人。对方果然起念,跟着江八娘到了僻静处,一边言语不干不净,一边就上来动手动脚。

等江八娘喊出暗号,埋伏在周围的众人便一拥而上,将那泼皮拿住了,扭送到官府。

临县的县令接了案子,因为案情明晰,又是当场抓获,新颁布不久的律法之中明明白白写了这种情况该怎么判,所以升了一次堂,就把这件案子给结了。那泼皮虽然一直在喊冤,后来又不断辱骂江八娘,也不过是无能狂怒。

这样的案子少见,审案时前来围观的百姓人数着实不少,案子审完,这件事便也像长了翅膀似的,一日之间传遍了整个临州。

许多百姓并不关注法律条例,就算报纸上宣讲过,也有很多人还不知情。现在有了具体的案件,反倒个个都能说上几条了。

虽然偶尔也有人看不惯江八娘这一干女子行事张狂,但不得不说,自那之后,工厂的女工们只要穿着工服出门,那就没有人敢随便招惹。

第二天一早,工厂里的工人们都才起来,门房那边就来找张虹报告,说有个带孩子的女人在门口求见,问她有什么事也不说。张虹吓了一跳,连忙赶了过去。

把人请进来一问,才知道她原来也是被那泼皮害过的受害者。

寡妇门前是非多,一个女人拉扯孩子就已经不容易了,还要忍受那些泼皮无赖们的骚扰和调戏,她每日战战兢兢,却最终还是没能幸免。这件事她不敢告诉任何人,只能自己躲起来哭了一场,自那以后,她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都要把菜刀压在枕头底下。

现在那泼皮终于被抓进去了,她是来道谢的。

这件事让知情的女工们都不免唏嘘,也不知道,这世间还有多少跟寡妇一样的人,在默默忍受这种不幸。

张大娘便悄悄问张虹,问她工厂以后可不可以多管一下这种事。

她的想法也很简单,很多人,如寡妇这般,是不可能像江八娘那样豁出去报官的,可是她们却实实在在地受着各种困扰。如果有个地方求助,有人帮她们想想办法,会不会好一点

别的地方管不到,但工厂附近有四五个村子,说不定她们能帮得上忙。

也不大张旗鼓,就是悄悄地把消息散出去,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自己找过来,至于事情要怎么办,到时候再说,人多了,总能想到更好的办法。

她也知道这等于是给工厂找事,所以说得支支吾吾,一脸不好意思。

张虹却觉得这个想法很好。

这家工厂落户本地已经四年了,但因为种种原因,却几乎没怎么跟当地百姓往来过,也就依然没有根基。如果能够借此机会打开局面,对工厂和里面生活的工人都是有好处的。

只有扎下根来,才能继续安稳地待在这里。工厂如此,工人们更是如此。

林州,秀山县,县衙。

个衙役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凑到潘县丞耳边道,大人,前面又开堂审案了。

潘县丞闻言,不由皱了皱眉头,但旋即就又舒展开来,既然她喜欢审案,就让她审咱们刑房里不是累积了不少卷宗吗够她断个三年五载的了。等她高升的时候,记得提醒我给她送一幅039039明察秋毫039039。039039

这么说着,忍不住得意地笑了起来。

衙役竖起大拇指,还是大人想得周到,给她找点事做,自然也就腾不出精神去管别的了。

潘县丞哼了一声,这种世家子弟,我见得多了。这还是个女人,指望她能办多大的事去,让刑房把旧日案卷都清理出来,给她送去。

衙役答应着去了,但没一会儿,就带回来了苦着脸的刑房主事。

潘县丞一撩眉毛,怎么

刑房主事低眉顺眼地说,大人可是忘了您之前就让我们给她送过两次案卷,这三年来累积的案卷都已经送完了。

三年的送完了,你不会找五年十年的潘县丞拉下脸。

刑房主事连腰都弯下去了,大人,我们现在哪里还有五年十年的案卷

自从开明元年吏部清查吏治,就把那些成年的旧卷宗都处理掉了。自那之后,州府每年都会派人下来复核案卷,一任官员的升迁任免,都与此息息相关,谁敢怠慢要不是前一任走得匆忙,他们连这三年的案卷都不会有。

潘县丞的脸色更加难看了,那就给她找现成的案子

可是再怎么恼怒,他心里也清楚,这些案子拖不了陆裳多久了。这女人也是邪门,不知道从哪里学来那么多断案的方法,居然真的将衙门里积压的案卷都清理得差不多了。等到三年任满,考核的时候,想必政绩必然很好看。

而她才刚来了不到半年

这后面的两年半,又该如何敷衍过去

于是等刑房主事走了,他又对衙役道,你去春风楼定个桌子不,叫一桌席面到家里来,再去通知夫人一声,就说我晚上宴请上司,叫她带着孩子出来作陪。

请女人吃饭就是麻烦,不能像男性上司那样随意,更不好叫人过来陪酒唱曲,还是定在家里吧。

这潘县丞也算是个能屈能伸的人才了,发现硬顶着不行了,便立刻就转变了态度,打算示好。

这会儿,他已经在肚子里盘算起拉近关系之后,该送一份什么样的礼物来表白自己的心意了。不能太普通,不然显不出自己的诚心。可是也不能太贵重,官员的俸禄朝廷是有定例的,一下子拿出太多钱,那岂不明摆着告诉人他有问题吗

陆裳还不知道潘县丞的态度转变,审了半天的案子,她回到后院,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审案当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何况她只是看过的书多,却没有任何实践经验,什么都是边学边做。但幸好,案情比较严重的案子,一般都会送到州府那边去审,留下来的大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案子,最难的就是之前说的那个找不到凶手的杀人案了。

幸而这段时间的努力也是有效的,现在人人都知道县里来了一个女县令,还是皇后陛下身边的女官,一到这里就断了无数案子,已经在本县传出了青天的名声。她每次开堂审案,更是有无数百姓聚集在门口围观,就等着给她喝彩。

姑且算是有了一点群众基础吧。

大人,有您的信。女使轻手轻脚地从外面走进来。

陆裳睁开眼睛,准的信

没有署名,是从临州来的。女使说,不是我们这个林州,是来临的临。

快拿过来。陆裳闻言坐直了身体,伸手接过信封,先查验了一番,然后才取出一柄裁纸刀,打开封口,取出里面的信纸。

这果然是张虹的信。

以前陆裳在京里的时候,张虹就经常写信,等陆裳来了林州,她写得就更勤了,大抵是觉得两人的处境有相似的地方吧。虽然信里只是说一说自己最近遇到的事,但有人能交流,也确实让初来乍到的陆裳感到了很多安慰。

这回的信里,张虹写了江八娘的事以及后续的发展,感慨底层女性的生存环境。

陆裳却是看得眼睛一亮,从中得到了一点启发。

没有谁比她更清楚,不仅底层女性的生存环境很糟糕,上层女性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只不过彼此的困境不尽相同罢了。

正在这时,又有人敲门,送来了一封请柬,说是潘县丞晚上请她到家里去吃个便饭。

如果是之前,陆裳是不会接这种糖衣炮弹的,不过现在她想了想,笑着接了过来,到时候一定准时赴宴。

陛下说过,最重要的是分辨敌友,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张虹她们能成立一个民间的女性组织,去帮助那些处在困境中的女性,那她为什么不能成立一个官方的组织,来做这件事呢

至于人选,她觉得这些官吏们后宅里的女人,就很合适。

于是这天晚上,陆裳抱着挖墙脚的心思去赴了潘县丞的宴席,席间与他和他的夫人相谈甚欢,彼此都对这一次的接触非常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