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春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袁山河瘦削到刀刻似的下颌,和下巴上一片不羁的青。
男人静静地站在白炽灯下,伸手拿过那朵迎春,从容不迫插在她发端。
“换一种人生过过吧,叶知春,就当一次全新的冒险。”
她张嘴发出两个单音,有些生气,想问他知道什么,站着说话不腰疼,灌什么鸡汤。
可袁山河好像被她生气的样子逗乐了,居然还笑着说“怎么,你不敢”
叶知春狠狠瞪他一眼,自己动手推轮椅,头也不回地往病房里去了。
背后传来袁山河的声音“这个眼神我看懂了,你在说,[激将法没用]。”
叶知春停在病床前,慢吞吞回头,一本正经点头。
袁山河继续翻译“这个眼神代表,[哟,心里有点逼数啊]。”
叶知春“”
到底还是没绷住,她笑起来。
这一笑,头上的迎春花就掉了下来,袁山河走进来帮她捡起,“我重新帮你插上去--”
手抬到半空,被女孩缓慢地、笨拙地拉住了衣袖。
叶知春摇摇头,小心翼翼从他手里借过了那朵花。
“不”她重复了好多遍这个字,最后还是没能说出下一个字。
“不插”
她重重点头,模仿他的嘴型,发出了模糊的音“不ca。”
袁山河笑起来“学得很快啊,再来一遍”
“不ca。”
“不插。”
“不ca。”
“舌头卷起来,不cha,不是不ca。”
“不”这一次又费了极大功夫,才说出下一个字,“ca。”
结果还是ca。
袁山河“”
叶知春“”
两人相顾无言,袁山河只能拍拍她的头,“没事,下次继续努力。”
门口的王娜小心翼翼往里瞧,“山河哥,十四楼找你呢,说要聊聊下一轮治疗的方案。”
于是袁山河很快道别走人,倒是走到门口了,还不忘回头问一句“上床用我帮忙吗”
王娜赶紧表示“我来我来,你这身子骨,还是歇着吧”
“那行,我明天再来找你啊。”袁山河自然地抬手挥了下,消失在病房门口。
叶知春憋半天,憋到那个身影估计都进电梯了,还没憋出一句“来干嘛。”沮丧到家了。
王娜小心翼翼凑过来,“知春姐,我扶你上床”
叶知春轻飘飘看她一眼,只一眼,王娜提心吊胆。
毕竟上一回她表示要帮助叶知春做点什么时,叶知春就拿“怎么你当我是废物”的眼神冷冰冰盯着她,没两秒钟就发作了。
王娜心有余悸。
好在这回没有,叶知春默不作声,任由她帮忙,片刻后躺在了床上。
王娜凑近问“还要我做点什么吗”
叶知春慢吞吞抬眼看她,废了老大功夫,说出一个字,起初不甚清晰,王娜还贴近了仔细听。
最后才听明白,她说的是--
“滚。”
王娜“”
王娜表示好的,松口大气,迅速不带回头地滚了。
留下叶知春静静地躺在床上,一点点抬起手来,仔仔细细看着那朵黄色小花。
她有些困惑,有些迷茫,但说不清为什么,耳边仿佛还回荡着袁山河的那些话。
这是迎春花,是春天开得最早的花。
天寒地冻,别的花都还不敢开的时候,它已经勇敢地绽放了。
叶知春看着那朵勇敢的花,比起刚摘下来时,它已经有点蔫了,但颜色依然灿烂。
她凑到鼻端闻闻,发现没什么味道,想半天,最后费力地撑着身子,把枕头抬起,将花压在了下面。
半小时后,叶母来到病房时,意外听见女儿在说话。
叶知春已经抗拒康复治疗很久了,每次练半天练不出一句话来,就会崩溃,会大哭大闹。
久而久之,叶母也放弃了,比起歇斯底里的女儿来说,不说话就不说话吧。
可时隔好几个月,她破天荒看见叶知春在主动说话。
“不ca。”她说,然后又沮丧地皱起眉头,“不zha”
叶母在门口站了半天,抹掉眼泪,笑吟吟走进屋“不扎什么不扎针”
叶知春死鱼眼瞪着天花板,泄了气,重重地锤了下床。
不练了
可是当天半夜,值班护士巡房时,又一次听见了类似声音。
隔天,护士站都在悄悄议论“看来公主是扎针扎怕了,大半夜都在苦练[不扎]呢”
“什么公主肯练习说话了”
“可不是也是可怜人,扎针扎到最不想做的康复训练都主动做上了,唉”
作者有话要说深夜eo时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