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庄道,“少爷”
李忘尘忽然长身而起,“都到了这时候了,看来我也不用保存体力了,去和那个人斗一斗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神动,期望着得到某种启示。
江湖令系统。
这是李忘尘穿越而来所得的金手指,单从字面推测,什么也难知晓,但这到底是系统。
这也是李忘尘宁愿委曲求全,一天一碗粥也要存活下来的缘由。若非有这样一种期望,他这个此前日日大鱼大肉,从未饿过肚子的现代公民,岂能坚持这囚犯一般的日子
很可惜的是,这三个月来李忘尘用尽了方法去试探,包括现在这样一番言论,都没有得到这系统的任何反应。
“命运就爱捉弄人么。”李忘尘脸上带着笑容,看来豪气干云,却渐渐感觉到一阵苦涩已从心里蔓延出来,直到四肢,直到全身上下,令得他手脚发软,头皮发麻。
这是一种前世很陌生的感觉。
这或许就是绝望吧。
嘎吱。
忽然,一个推门的声音后,院子里传开了脚步声。李忘尘和小庄的身影同时一顿,两人双双紧张地抬起头来,不同的是小庄的神色慌乱居多,而李忘尘却带着一种凶戾。
真是恰准了时间,你已不准备“玩”下去了好啊,来杀我啊,来就算没有系统,我是那么好杀的吗啊
李忘尘咬牙切齿,目眦欲裂。
宅院的门打开了,进来的却不是想象中的阴狠男子,而是一对青年男女,郎才女貌,漫步而来。
那女子花容月貌,身姿窈窕,如天上的仙女下凡,月宫的嫦娥落尘。她只看了看周围,又看了看李忘尘,幽幽一叹,眉头微颦,仿佛连周围姹紫嫣红的花木都失色了。
但她容貌气质虽出色,可两人走在一起,就是色中饿鬼,也不免第一眼看到那个男子。
这男人气质太出众了。
他面带微笑,眼如春风,手指空空如也,却灵动得根本停不下来,十指曲弹自如,虚空轻点,仿佛暗合某种神妙的律动。一路走过来,似乎每时每刻都在变化。
“贼子”
李忘尘呆了一呆,立马大喝一声,已飞扑过去。
这是“饿虎扑食”,乃是虎爪手里最凶恶,最狠辣,威力最大一招。李府的主人虽未练习武功,但多少还是能找到一些武功秘籍,这已是其中最容易练成的一门。
这三个月来,每天只一碗粥,李忘尘也就只苦练这一招。
他又饿又乏,只有这一招机会,就算对手和想象中不一样,也务求要用出这雷霆一击。
可是饿虎碰到了那男人就好像变成了病猫,男人一伸手,也不知道干了什么,就化解了李忘尘所有力量。
他浑浑噩噩,稀里糊涂,云里雾里,莫名其妙,好像自己不是自己一般
,一下子落入了男人的怀抱,两只大手穿过他的腋下,将他高高举了起来。
李忘尘紧张地低下头,看到了一双发光的眼眸。
男人逆光而立,朗声笑道,“好侄儿,你就这样迎接你二叔啊你这招很有劲呢”
李忘尘瞠目结舌,“二二叔”
“没错,我就是你二叔,你父亲的弟弟。”男人将他放下来,摸摸他的脑袋,看了看周围丛生的杂草,脸色忽然一沉,“你不记得我也是应当,我生性散漫,不爱家中规矩,你从小到大也未必见得我几次。仔细想想,上次见到兄长,还是五年之前,没想到此后一别,竟然已是永别”
他说着说着,忽然露出了痛苦神色,哽咽难言,甚至剧烈咳嗽起来,说不下去。
“咳咳咳”
他一咳嗽,整个人像是变了个模样,容貌扭曲,气质大损,伸手捂住胸膛,身体都蜷缩起来,抖动得如同筛糠。
旁边的女子叫一声“表哥”,匆忙间掏出一块娟帕,走了上来轻抚背脊。
这样子怎么有点熟
李忘尘惊疑不定,脑子里迷迷糊糊,一方面他觉得这是好事,这个“二叔”的武功好像不弱,似乎能保护自己。另一方面他又害怕这是对头另一门玩弄自己的法子,要让自己升上希望的天堂,然后一坠而下,直到地狱。
他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这个弄得自己家破人亡的对头。
那边,小庄却走了过来,发出惊喜的声音,“二爷”
李忘尘不过十三四岁,小庄却有十七八岁,她自然比李忘尘更识得事儿。
“是小庄么”那二叔笑道,“你一眼便看出是我,我却不太认得你。许久不见,你已出落得这般漂亮了这次忘尘遭逢大难,真是多亏了你。”
他
不说还好,一说出来,小庄双眼泛红,身子也摇摇欲坠。
“可怜的孩子。”那女子叹了口气,走上前来抱住了小庄。
李忘尘一见这场面,心中最后一丝怀疑也消失了,“二叔,你既然回来了,那那要不要去看看我爹娘的坟墓”
二叔摇头道,“这个不急。”
李忘尘眨眨眼,“什么”这还不着急
二叔笑道,“咱们自是先去报仇了。”他轻轻抚摸李忘尘的脑袋,宽厚的手掌带来一种难以形容的温暖,他的笑容也很温暖,那是一种有点冷的温暖,“先去报仇,用仇人的头颅祭奠兄嫂,你看如何”
李忘尘愣在了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说,“现在”
二叔一字一字道,“就是现在。”
他声音不大,语气也不如激昂,但这句话里面却好像蕴含着一种难以形容的伟大力量,落了下来便会成为现实一般。
说完这番话,他牵着李忘尘的手,转身就要离开,那身旁的女子也带着小庄,一齐跟了上来。
李忘尘被那一句“就是现在”震得脑袋发晕,如行尸走肉一般被牵着走了几步,才慌忙道,“二叔,你别冲动,你虽然武功高超,到底是势单力薄,这件事情还要从长计议啊”
二叔意外道,“你年纪轻轻,倒有几分慎重,这点挺像你爹的”
说归说,动作却不停,拿着李忘尘就往前走。
李忘尘叫苦不迭,完全没想到这么个看起来清朗俊雅的男子,竟然是个骨子里的莽撞货。
待到走出大门之后,李忘尘才想起守在门口那面色阴冷的男人,正要提醒自家二叔,扭头一看,到嘴边的话已经说不出来。
只见那本来对李忘尘而言如同梦魇的男子,已躺在了路边,面色灰白,定定看着天
空,在他的胸口有一处小小的伤势,衣衫裂开,涌出一股一股鲜血,如同泉流。
最奇妙的是他的表情。
他竟然露出了一种叹服的表情,瞪大了眼睛,脸上的肌肉堆积成一份不可置信的惊愕。虽然死了,却好像死得很敬佩、很崇拜、很无话可说,就连他自己对自己的死亡,都感觉到了一种服气,觉得自己不得不死。
李忘尘嘴里边儿的话一下子就停了。
这三个月,他已经见了不少尸体,但这是头一具让他很畅快的尸体。
李忘尘定定看着那尸体,“二叔,这是你杀的”
二叔问,“嗯,你怕了吗”
李忘尘恨恨道,“不,死得好。”这话让二叔挑挑眉,李忘尘又走进了几步道,“不过二叔你用的什么武功,我却看不出来”
即使走进了几步也看不真切,只因那尸体上的创口太小了,看上去像是指爪,但伤口处却又十分轻巧,似乎又是兵刃。李忘尘这三个月来暗中看过一些江湖人的书籍,里面有辨认武学手法的技巧,但对这个伤势却看不出所以然来。
二叔笑道,“忘尘,我的武功路数说来可笑,没什么师承,也不怎么气派,再加上还未闯出名头,我行走江湖以来,遇到的人没有一个不小瞧我你瞧,就是这个。”
说着,二叔从怀中掏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柄飞刀。
他看着这柄飞刀,脸上却露出了很温柔的神色,一个人若非是面对自己最得意最骄傲的技艺,决计是不会露出这样一种神色。
他虽然口中自谦,但在心里却觉得自己的这门武学,实则是天下无双。
天下无双。
李忘尘神色一震,吐出一口气,直接拉着二叔走了两步,“二叔,快走吧。”
二叔“嗯
”
他疑惑于李忘尘的态度变化,这个之前还谨小慎微不像个小孩儿的侄子,现在竟然好似比自己还要迫不及待一般。刚才还是他拖着李忘尘,现在却是李忘尘拖着他。
李忘尘急不可耐道“去慢了仇人就跑了,快快快,一个也不能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