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他们说的没错,当天夜里,他们被妖龙的嘶鸣惊醒,匆匆穿上外袍往外望去。
月光之下,一条黑龙在空中翻腾吼叫,一双浑浊的黄橙灯笼大眼朝他们望来。
那一眼极具压迫性,道行浅的早已被逼退至房内,而早已遭受过妖龙袭击的西河镇百姓不再像第一回那样惊慌失措着尖叫逃跑。
他们穿着不打眼的衣裳藏匿在不容易发现的角落里,又或者下到地窖中去,在整个镇子里唯有妖龙嘶吼,几人掏出家伙,也不敢贸然上前,几人商量着布阵,但又因人数不够只能暂时放弃,如今只能各自秉着自己的本事将符箓法宝往妖龙丢去。
但它飞的高,又灵活地躲过。
“各位道友暂且拦上一阵,待我将它绑下!”
云容语速极快说完,那年纪较大的老翁算着她跃上的屋顶高度,毫不犹豫地从角落中露出身影,目光矍铄,对着妖龙猛地甩出几张符出去,这一下打在妖龙稍软的肚皮上,它痛吼着被激怒般朝着老道俯身冲来。
老道被一旁的人扯住了手试图往一旁躲开,隐在屋檐瓦片下的云容紧握银丝鞭,瞄准角度,趁着它下来之际将长鞭甩出缠绕上去,眼看着妖龙张嘴要咬下他的脑袋,脖子却被拉扯着停顿一瞬,老道只觉着腥风扑面,右边的力道将其扯离,那股热气才消失不见。
“观主!”
眼看着云容的银丝鞭被妖龙挣扎着往天上扯去,它怒吼着猛然甩头,想将人甩落在地,云容却借力翻身骑在了它的头上,双手猛然拽住银丝鞭,迫使它仰头同她对视。
妖龙也未曾想到会有如此大胆的女道敢骑在它头上作威作福,身体扭麻花似的不停地甩动,试图要将她摔个半死。
好在她早有准备,死死抓着束缚住它的长鞭,头发被甩得散开落在肩头,酆郸仰头望去,月色照在女子清丽的面容上,她始终冷肃地抿紧唇,眼里透出的决然的光亮,这一刻便是天地也为之变色,让酆郸心中隐隐感到不安。
同他这般仰望着的还有其他的道士,有着从角落里探出眼睛的柔弱百姓,也有站在山上朝她望来的草寇大汉,就这样一道纤细却坚韧不拔的身躯引得众人心中激荡。
一女子都有如此勇气,他们又有什么道理藏匿在她身后来获得一时庇护。
酆郸双眸漆黑,若是有人瞧见,便会发现他连眼白都染黑,活生生就是怪物。
如今这个时候没人关注他,也不知道他何时缠绕在妖龙的长尾上,它的鳞片坚硬无比,酆郸便将五指成尖锐的细针沿着鳞片的缝隙扎入,前有云容勒住喉咙,后有酆郸将怨气渗入它的身体中,它自出生起又何时受过这般苦楚。
眼看着它有所退缩试图往东海飞去,云容往下一瞧身下已有数十人布阵,又听老道在喊:“道友再坚持片刻!”
云容余光瞥见身后的酆郸,少年身上的衣物早已被龙鳞割破,露出大片白玉般皮肤在月光下发亮。
他不能在这。
云容将银丝鞭一头甩给酆郸,朝他一笑:“酆郸,交给你一个任务。”
少年听了她的话并未想多,接过她手中的长鞭跃下跳至屋檐下,将其绑在了红柱之上,死死拉紧不让妖龙逃脱。
人还是不够。
云容只能将身上有的东西往妖龙身上招呼,老道环顾四周,颤声大喊:“此阵还缺十人可成,可有百姓愿助我等一臂之力!”
风声带走了他的话,而在沉默中,老道红着眼望向仍在同妖龙抵抗的女子,一时悲从心来。
他们为灭得妖龙赴死而来,如今……
“我来!”
一声儿童青稚嗓音破开沉默,酆郸望去,是上回断了手指的小孩朝他们踉跄着奔来。
“我来!”“我也来!”
年轻的妇人、中等身材的掌柜,治病的沈医师,还有从山上奔来的众位贼寇从四处赶来,原本只需二十八宿站位的空地站满了人。
妖龙往下瞧去,它曾见过这些人恐惧害怕的面孔,而如今……
他们挺直了腰背,一双又一双的眼睛明亮愤懑,即使它张开尖牙的大嘴朝他们嘶吼,眼里依旧没有对它的惧意,甚至连逃跑都没有。这一切的变化令它也生出了强烈的退意。
酆郸死死拉住了绳索,他尚且感受到了手腕上的疼痛,而骑在妖龙身上的云容早已鲜血直流,掌心的刺痛感在不断的加强,伴随着锁鬼阵的开启,便是强大如此的妖龙也慌了神被禁锢在这片不过百米的圈内,但也只是禁锢。
云容将掌心的鲜血贴在妖龙的额上,她本就半步登仙,血液对作孽深重的妖龙很有用,它不停地打滚,但却并不能伤到它的根本。
大脑里迅速略过各种阵法,锁鬼阵保持的时间相对于妖物的能力而定,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酆郸陡然听到了云容喊他的名字,她披头散发地朝他笑了笑,将怀里的匕首丢下来,他伸手接住。
“将匕首插在地上。”她这般奇怪的吩咐着,酆郸手里拽着银丝鞭无法动弹,只好让孟元去做,他们自是不知这是什么招式,而站在阵法上的老道脸色一变:“阳魂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