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衍善攥紧了拳头,将方才支撑在书案上的身子直了起来,待他再抬起脑袋来,回头看向萧灵竹的时候,眼里瞥出的尽是心魔。
盛衍善故意将他的背脊和脖子都直直地挺了起来,好让自己地上的影子看起来能铺得更广些,接着咧了咧嘴角说道“他是你们眼里的英雄,是你们心里的圣主明君可他现在已经是朕的梦魇了是朕的梦魇如今朕才是这大盛的君主啊朕才是这大盛的帝王为什么你们有一个算一个,都要绕不开一个死人为什么啊他就算是神仙,他也已经死了啊他死了可朕活着朕活着这大盛真正的主人他活着啊你听到没有,他盛元朗死、了朕、活着朕才是这大盛的主,朕才是这天下的王”盛衍善字字句句狠戾又癫狂,每说出一个字来都仿佛有一滴血泪,要顺着猩红的眼睑滑落下来。殿内昏黄的烛火随着盛衍善的每一次动作颤抖着,而那光与影波澜又一次次映在盛衍善那颤抖着的惨白的嘴角上。
霎时间填满这屋子的,并非灯火光影的斑驳,而是杀气,对一个死人的杀气。
萧灵竹此时才知道,生在那样一个神一般的帝王身后,对盛衍善来说有多么残忍。
盛衍善原来并没有站在巨人肩膀上,那本该有的居高临下的傲气,反而一再地想证明自己,却陷入了那个永远也爬不出来的自我否定的深渊。郭籍教给盛衍善的,只是如何成为一个圣主明君,如何成就功绩伟业,如何成为先帝一样的王。可郭籍带着他去仰望前面那座高山的时候,却从没有告诉过他,作为一个人,而非一个君王,应该如何活着,如何不难为自己地活着。盛衍善一开始想要的东西其实也不难,或许只是郭籍可以轻轻抚上他的肩膀,轻轻拍打着告诉他,虽然永远也长不成巨人,但这样的他也已经足够优秀
了。可郭籍却从没有说过任何一句认可他的话,也不曾在任何一次他用尽全力冲出窒息的黑暗后夸赞过盛衍善一句,或许就是这般,一点一点养出了他的心魔、他的梦魇。7k妏敩
即使如此,郭籍却并没有错,因为要做一个合格的君王,就必须要最大程度抛弃自己作为普通人安逸着的一切,就是要不断地逼着自己在无尽的黑暗中硬劈出一道属于自己的光明,这才是能淬出天下太平的火,这才是能炼出江山永固的炉。真正的君王,并不是非要垒起一座多么让后人叹为观止的丰功伟业,而是要在心里有那么一座山,一座可以将整个天下都护在身后的,坚不可摧的山。
萧灵竹清楚,先帝的功绩是拦在他盛衍善面前的峰岳,是他一生也无法攀爬的高度,她想安慰却不知如何开口,只能轻轻唤了盛衍善一声“陛下”
盛衍善的情绪没有丝毫要平稳下来的迹象,将手甩向门口,对着手足无措的萧灵竹大吼了一声“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