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荣安县城,正午骄阳似火,沿街行人寥寥,许多百姓抵受不住毒辣的日头,都在家中避暑,就连前些日子涌进县城的一批流民都失去了沿街讨饭的热情,各自找了阴凉之处猫着,或靠墙半闭着眼睛打盹,或有气无力的躺着,按压着饿的前胸贴后背的肚腹,以缓解久饿的疼痛。
正在此时,一队人马驶进县城,离城门最近的十几名流民振奋精神,生怕被别人捷足先登,提着破碗一涌而上,冲向了进城的车队。
车队周围是两列带刀侍卫,中间拱卫着一辆由四匹纯白色骏马拉着的华贵马车,后面跟着两辆青帷马车,以及行李车驾,想来车队的主人非富则贵。
十几名流民堵住了车队去路,当先的侍卫队长喝斥道“闪开”
流民之中一名四十多岁两颊凹陷的中年男子腆着脸往前凑,讨好道“好心的贵人,给口吃的吧”
马车里传来一把娇脆的女声“何进,主子不舒服,还不赶紧处置了找客栈歇息”
何进懒得跟这帮流民废话,长剑出鞘,一言不发砍向挤过来的流民,挤在最前面的流民被砍伤了肩膀鲜血直流,顿时吓的其余人纷纷后退,眼睁睁看着车队驶向县城最繁华的街道,只有那名倒霉的流民捂着肩膀惨嚎,无人看顾。
车队到达城内最大的来福客栈,伙计们殷勤迎了出来,马车里的人终于露了头。
当先下来的是一名圆脸丫环,紧跟着便是两名富态婆子,三人回身扶着一名年轻的贵妇下了马车,随后出来的是两名小姑娘,打头的约莫七八岁白胖圆润如汤圆,落后一步的大约五六岁羸弱如细竹,风得大点都担心她要被吹跑了。
贵妇牵起白胖圆润的小姑娘率先踏进客栈,瘦弱的小姑娘却在客栈门口停了下来,眼神被客栈墙根下躺着的小乞丐吸引,自作主张走过去,蹲下细瞧那躺着的小乞儿。
小乞丐面上脏黑,头发打结,嘴唇干裂,只余一双黢黑的眼睛无力的瞪视着她,眼神里似有愤懑不甘的火星子,触及小姑娘清亮的眼神,扑忽灭了,只余茫然。
小姑娘伸出细骨伶仃的手指,毫不犹豫摸上了小乞丐脏黑的脑门,身后紧跟着过来的圆胖婆子顿时咋咋呼呼喊起来“诶诶姑娘快起来,乞丐身上有虱子,脏死了”
小姑娘手指冰凉,似体有不足,按在小乞丐滚烫的脑门上,让他瞬间舒服的差点哼哼起来,可是紧跟着那富态圆胖的婆子气呼呼一把拉开了小姑娘按在小乞丐脑门上的手,对小姑娘一顿数落。
“姑娘,你母亲出身乡野,不懂规矩,你这散漫的性子可得改改。如今郡主做了你的母亲,身份尊贵,又是皇室宗亲,你可得跟着郡主好生学习规矩大家闺秀当街摸乞丐的脑袋,算是怎么一回事啊”
小姑娘似乎对她的数落习以为常,并不接话,只是执拗的抽出自己被婆子拉着的手,等她数落完了才认真说“富妈妈,他在发烧。”
富妈妈是新城郡主身边极为得脸的婆子,被打发来照顾小姑娘本来就不大高兴,时时处处以郡主府的规矩来要求小姑娘,此刻更是鄙视的扫了一眼半死不活躺在墙根下的少年,不屑道“漫说他是发烧,就算是死了,与姑娘你又有何干”
少年听到这话,也不知道触动了他的哪根心肠,双目喷火挣扎着便要起来,奈何数日粒米未进,人又烧得浑浑噩噩,才微微欠起身子便全身脱力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