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件事最大的问题就是,还真有这种饼。
湛若水在陈白沙门下待了许多年,也感受过江门那边的清明风俗。
这鸡屎藤饼的做法和艾糍青团差不多,以清明前后咻咻咻绿起来的鸡屎藤绞碎取它的汁液来用,稍作处理后能把糯米粉揉成墨绿色的面团。接下来就可以用模子把它印成各家喜爱的吉祥图案了
新鲜出炉的鸡屎藤饼味道清香可口,每到清明时节便成为许多人家中离不开的糕点。
当地之所以用鸡屎藤来做饼也不是因为岭南先辈们有什么特殊癖好,而是因为它本身就是一种药材,以它做饼与艾草做青团的意义差不多。
只是乍一听确实有那么一点奇怪
面对严嵩他们投来的目光,已经能够继承老师衣钵开班授课的湛若水竟生出点百口莫辩的感觉来。
不是,我们岭南人真的没什么特殊癖好,绝对不是什么都吃
经王守文这么一打岔,闲聊起来倒是放松了许多。主要是他这个“小王学士”年纪不大,说话也随和,一点都没因为自己是官场前辈就摆什么架子。
不过在王守文积极追问岭南一带是不是还有“鸡屎果”的时候,湛若水还是没忍住坚定地维护起岭南人的名誉来“没有的事,我当了三十九年的岭南人,从来没听说过这种果子。”
这话王守文是相信的,因为他记得岭南人口中的“鸡屎果”其实是番石榴。
众所周知,很多有个“番”字的作物都是美洲那边传来的玩意,比如番茄、番薯等等,番石榴显然不是番字头作物中的例外。
现在他都还等着有缘人从海上把番茄和番薯给他弄回来。
要是有橡胶树也是极好的。
实在没有有缘人的话,就只能等以后他们自己上了,反正别人有的咱大明也要弄到手
鸡屎果什么的现在虽然还没有,但以后肯定能有
真正的广东人,勇于给食物取最真实的名字
王守文麻溜和湛若水约定好以后要是能去广东,须得去他们师门的“江门钓台”那边亲手搓几个鸡屎藤饼尝尝。
所谓的“江门钓台”除了是陈白沙归乡后效仿东汉严光隐居垂钓的地方,周围还连着座大大的学堂,算起来可是江门学派的根据地。
湛若水笑着回道“广东这般远,王学士怕是没机会去了。”
王守文道“我年纪还没你们大,你们也不必总喊我王学士了,叫我慎辞便好。”说完他又和湛若水表示他最不怕的就是路远,以后还要去云南撵猪上山找挖菌子来着
他都这么说了,湛若水自是欣然应允。
哪怕王守文不提这么一嘴,像他这样的客人到了江门钓台那边也是会被热情招待的。
别小看这个时代对读书人的推崇
但凡你能考上状元,你住的地方都能给你改叫状元坊哪怕你只是中个探花,也能给你改个探花桥。
像小王学士这种名扬整个大明的神童状元走到哪都会被人捧着,只要别上来就要刨人祖坟、淫人妻女,基本他提什么要求当地的人都会答应。
要不怎么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既然是作为礼部官员来负责部署这次进士恩荣宴的,王守文也没有只顾着和湛若水他们聊天,全程都笑着与前来搭话的新科进士相谈甚欢。
后来英国公张懋他们退场了,席上却还是十分热闹,全都是想和赫赫有名的小王学士多聊一会儿。
英国公张懋离场后与跟自己共同主持这次恩荣宴的礼部尚书吴宽笑道“我们这小王学士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他孙子与这位小王学士交好,他也见过还小小一个的文哥儿许多次,如今当初的小孩儿都成翰林院的侍读学士了,还真是叫人忍不住心生感慨。
吴宽闻言笑了笑。
感情都是处出来的,别看这小子平时总没心没肺到处乱跑,遇着他们这些师长有事要他办的时候他还是尽心尽力去做,每次知道他们身体不适时更是会到处奔走帮忙寻医问药。去岁他病了一场,这小子每天下衙后都要来看他一回才安心。
这样一个小孩儿,也难怪丘学士割舍不下,拖到现在几乎已经放弃归乡。
对于新科进士待“小王学士”比待他这个礼部尚书还热情这种事,吴宽是不甚在意的。
吴宽说道“他从小见到个卖鱼的都要上去聊几句,今儿见到这样多的青年才俊怎么能不高兴。”
英国公张懋深以为然。
王守文忙活完进士恩荣宴的事,才想起自己和朱厚照这个太子约好下午要去东宫一趟。他揣着手优哉游哉地去了东宫,瞧见了快要满十岁还在甩着尾巴悠闲吃草的小羊。
按照年纪来算,现在它已经是老羊了。
王守文上前往小羊脑袋上薅了一把,许是不用产奶、不用生育、不用年年被剃光羊毛,小羊竟被东宫的人养得油光水滑,一点都看不出老态。平时对别人甚至有点凶,显然很有东宫羊霸主的脾气。
对王守文是例外,它是王守文薅着长大的,哪次王守文过来时没往它脑袋上撸两把它都不太习惯。
朱厚照刚带弟弟妹妹练骑射去了,兄妹三个才从校场回来就瞧见王守文在那儿搓羊玩,一点都没有五品侍读学士的稳重样儿。
听到周围宫人的行礼声,王守文转头一看,便瞧见朱厚照和他两个弟弟妹妹都穿着一身骑装。他也意思意思地与朱厚照三人见了礼,才说道“看来我来得不巧,没赶上跟你们一起练骑射。”
朱厚照闻言呵呵一笑“孤看你是一看到恩荣宴上那么多新科进士,又跑去忽悠人家加入新社给你干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