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哥儿一本正经地道“等我今天取了材,一定能下笔千言。”
实际上他都没怎么动笔写呢,至今还只有大年初一那天写的陆游养生秘诀以及零零散散几篇读书时随手几下的短札
一群人一边闲聊一边吃吃喝喝,心里倒是没多少离愁别绪。都是同朝为官,再远能远到哪里去顶多就是不能像现在这般经常见面罢了。
文哥儿吃饱喝足,和钱福他们一起溜达回长安街。他摸着鼓鼓的肚皮走出一段路,瞅见不远处的老丘家,当即挥别钱福一行人去丘家玩耍了。
瞧见文哥儿进丘阁老家跟回自己家似的,连帖子都不用递的,靳贵等人也只能感慨人和人实在不能比。
他们可是递帖子都会被拒绝的
文哥儿不知道自己又成为了大伙的羡慕对象,屁颠屁颠跑去找丘濬说话。
才刚坐下呢,就和丘濬说起内阁到底有多不靠谱来。
哪有不通知一声就让人考试的
还让不让人复习了
世上岂有不复习就能考得很好的学生
不可能,不存在的,根本没有那样的人
丘濬见文哥儿讲得愤愤然,忍不住说道“只要平时下足了功夫,怎么会考不好那些要临时抱佛脚的人,才该担心自己考不出好成绩。”
文哥儿闻言狐疑地瞅着丘濬。
丘濬横他一眼,问道“怎么了”
文哥儿大胆发问“不会是您给刘阁老提议的吧”
邱濬“”
“是又怎么样”
丘濬绷着脸说道。
在以身作则当个诚实的长辈以及含糊其辞糊弄过去之间,丘濬考虑半晌后还是选了前者。
没办法,文哥儿和刘健他们也认得。人可以撒谎,但不能撒一看就会露馅的谎,不然最后肯定很难收场
丘濬这么一反问,文哥儿反而没话说了。他只能哼哼两声,说道“您怎么能这样害我”
丘濬道“你已经入翰林院快两年了,合该应内阁试。平时多考几次,以后就不会怯场了。”
他给文哥儿讲了宣德年间有位神童被举荐到朝廷,说这小孩写诗特别牛逼,结果被引荐到内阁后阁老们让他写首春日诗,他居然傻傻地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结果自然是被打回原籍。
连举荐他的两个官员都被内阁谴责“举荐非人”
据说那以诗才闻名的神童出宫回到落脚处以后马上文思泉涌,悔恨得不得了。
瞧瞧,这临场一紧张,可真是害了自己也害了举荐人啊
丘濬讲完这段神童往事,对文哥儿说道“有这么多相熟的人和你一起考,你还嫌弃什么”
文哥儿没想到还有人丢脸丢到内阁去。
这千里迢迢从地方上来到京师应“神童试”,结果不仅被打发回家不说,还连累了两位举荐人,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才好
思及此,文哥儿顿时表扬起自己来“我可没有怯场”
既然老丘为他考虑了这么多,文哥儿便不好再在他面前疯狂哔哔内阁的不靠谱行为了。他把自己的答题思路给丘濬讲了讲,想知道自己答得对不对。
考都考了,他当然希望成绩能好看点
丘濬耐心听文哥儿逐题逐题讲自己是怎么答的,颔首点评道“文辞还过得去。”见文哥儿讲完策问题就不说了,他又问,“你的神童诗写了什么”
文哥儿便把自己的诗给丘濬背了一遍。
他这诗是反“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之意来写的,大意是畅想各行各业都出现类似神童诗里那种“待看十五六,一举便登科”的“神童”会是什么盛景,抒发了一下希冀“三百六十行行行有神童”“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的美好愿望。
到时候他们行行领先、业业兴盛,百姓一定很安乐,国家一定很富强
丘濬听着听着想到那样的场景,莫名也有点儿激动。
好,写得好
这诗固然有点天真,可小孩子不就是该天真吗真要像大人写诗那样下笔之前再三衡量再三斟酌,写出来的诗赋文辞固然极佳,只是到底失了些灵气。
要的就是这份天真和这份直率。
丘濬对上文哥儿期待被夸奖的目光,立刻压下了自己被文哥儿鼓吹得莫名激荡起来的心情,相当客观地评价道“我觉得还不错,就是不知道刘希贤会怎么给你评等次。”
文哥儿要求不高,得了个“还不错”的评价便满足了。他没再讨论这次考试的事,跟丘濬讨了稿子来校阅。
他们修这本成语词典都快一年了,差不多也要收尾了,等整理完最后一个韵部的词条,他们就得再把稿子从头到尾校对一遍把成稿整理出来
文哥儿从丘濬手上接过厚厚一叠稿子,不由得在心里感慨
王六岁可真忙
忙到都没空担心自己人生中第一次正经考试考没考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