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丘濬那单调的爱好以及早就掏光去买书的家底,大家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玩意不是他自己花钱买的。
再一琢磨,不难想出这是谁捣鼓出来的新鲜事物。
毕竟,当初丘濬开始往茶里放枸杞,还要特意捧着枸杞茶感慨几句。
枸杞那种遍地都是的便宜东西他都要说道半天,现在得了副这一看就价格不菲的新眼镜,这厮不得炫耀个十天半个月
王恕当机立断地起身去了文渊阁,说是突然想起来要找本典籍瞅瞅。
徐溥和刘健晚了一步,只得留下来听丘濬讲了一通“我说不要他非要瞎整”之类的话,无比怀念平时那个没事绝对不吭声的老丘。
都是一天到晚坐一起办公的同僚,他们能有什么办法只能捏着鼻子夸上几句,免得丘濬说起来没完没了。
最难熬的还得是礼部官员来向丘濬汇报事务那会儿。
礼部那些属官都特别有眼色,看丘濬时不时抬手扶一下眼镜,汇报完后无一例外都要问两句丘阁老您戴的这是啥啊下官孤陋寡闻,竟是不曾见过
丘濬便又装模作样的扶了扶并没有下滑或者歪斜的眼镜,慢腾腾地给他们再讲一遍眼镜的来历。
由于这个场景发生得太频繁,连早上去文渊阁找完“典籍”归来的王恕都没能闪躲过来自老丘的无差别伤害。
知道了知道了,大家都知道你有最新样式的眼镜了,你个老丘到底要说到啥时候
说实话,都进了内阁了,他们想要什么东西即便自己不去买,别人也会得想办法弄来献上来,还真不稀罕什么贵重东西。
纯粹就是人比人,容易比出问题来。看看人王小文,才五岁呢,且还不是姓丘的,就知道拿东西孝敬丘濬这小老头儿,对比之下就显得自己孙儿既不机灵也不孝顺
倒没有人觉得文哥儿是挖空心思讨好丘濬,毕竟丘濬还没入阁前这一老一少感情就颇不错了,这小孩儿也算是从“尚书饼”吃到“阁老饼”的“丘党”核心人物来着因为丘濬着实没啥党只能拿王五岁凑数了。
反正,人比人,气死人呐
经由丘濬这么一炫耀,不少人开始留心打听这种眼镜上哪定制。
水晶眼镜本来就只有有钱且有需要的人才会去弄,走的一直是高端定制路线,而丘濬如今恰好就处于这个群体最顶端。
有他这么一带动,一些本来就私藏着水晶眼镜的官员顿时觉得自己书房里那副手持式的眼镜不香了。
有闲钱的人已经去找眼镜匠排期定制,没闲钱的人只能摸着空空如也的荷包无奈叹气。
十一月初,京师迎来了第一场小雪,文哥儿也从眼镜匠手里拿到了一笔不菲的“润笔费”。
以眼镜匠自己是没有办法打开高层官员的市场的,靠的全是丘濬的广告效应,所以他收到第一批定制尾款后马上就过来送钱了。
文哥儿送走眼镜匠,拿起沉甸甸的钱袋子掂量来掂量去,跑去找老丘“分赃”,嘴里还感慨“怪不得那么多人想当官”。
官位高了,钱银真不算什么,很多人想给他们送钱都得苦恼没门路可送。
丘濬骂道“你若是为了这些好处才想当官,还是莫去科考了”
文哥儿赶忙闭了嘴。
丘濬压根不和文哥儿“分赃”,只叫文哥儿自己收着花,他是绝不会收这种钱的。
还顺道教诲文哥儿日后切记不可贪财误事。
这种确实能拿的小钱也就罢了,以后碰上更多变着法儿送钱的家伙可不能搭理他们。
文哥儿连连点头。
他本来也只有吃这一爱好,将来的环游大明计划他都是想谋划着走公费路线来着,应当费不了多少钱才是至于什么大宅子大园子、古玩雅玩之类的,他兴趣不怎么大。
要是能顺利谋个一官半职,像老丘这样把朝廷赐下宅邸住个三四十年也不是多难熬的事儿。只要不漏雨、够宽敞,晚上睡起觉来就老香了
两个人都没再讨论这笔来自眼镜匠的“润笔费”。
京师每天都有新鲜事,及至腊月,眼镜就不再是大伙的话题中心了。
文哥儿一到腊月就惦记着他的猫猫,他现在有钱了,从腊月初一开始给猫猫准备好吃的好玩的,还特地跑街上找具有明朝特色的逗猫棒。这东西连古画里都曾画过,不是什么新鲜玩意
文哥儿每天趁着正午的空档从街头溜达到街尾,找得很是起劲。
有消息灵通的闲汉知晓文哥儿要找逗猫玩的东西,给他介绍了昭回坊那边有个巧匠,做玩具很有一手,不管是逗小孩的还是都猫的他都能做出来。
说完后那闲汉又搔搔后脑勺,补充了一句“这人住在养济院,那边可能比较脏乱。”
养济院就是明朝收留孤老的地方,没人收留的孤儿寡老以及眼瞎耳聋残疾的可怜人,但凡没人赡养的,核查过后都可以送进养济院,朝廷会按照人头数每个月给粮。
文哥儿听说过养济院,只是从来没去过。
他闻言回家搜罗了一些不用了的玩具、不看了的书,统统收拾停妥了,又在长安街前前后后化缘了一圈。
既然朝廷会给衣服给粮,温饱应当不愁,所以文哥儿只准备化缘一些朝廷不会分发的东西。
马上要过年了,很多人家中都要来个“除旧迎新”,许多旧东西可能会封存起来从此不见天日,正好文哥儿过来讨要,许多人便直接让底下的人收拾出来给了他。
听闻文哥儿要去养济院一趟,谢豆自然又第一个响应,杨慎也被文哥儿抓来当壮丁,负责用脑子记录大家都捐了什么爱心物资。
文哥儿带着两个师兄弟每去一家,就多拐跑别人家一个孩子。
别人家孩子都来了,自然得有人手跟着,最后连李兆先都带着他弟李兆同一起来凑热闹,准备趁着年前带弟弟去养济院看望那些真正穷苦的孤寡老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