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哥儿不明白,文哥儿很迷茫。
记得当时年纪小,每次只要他露出特别向往的表情,就能蹭到香香的饭
现在,这个招数不管用了
京师吃播一哥威名尽丧,再不复往日荣光
文哥儿蔫了吧唧地回到家里,王华撞见他这般情态,稀奇地问“你小子怎么来”
文哥儿一脸郁闷地把元守直的事给王华讲了。
想不通,想不通,怎么有人忍心介绍了好吃的又让人吃不上
王华闻言一乐,可算是有人肯拒绝这小子了。他说道“以前你还小,大家都爱请你去白吃白喝,如今你都长大了,大家也都知道你特别能吃了,自然不会请你去。”
文哥儿辩驳道“我才不是特别能吃,”他想了想又给补充了一句,“王阁老才特别能吃”
王华脸皮抽了抽。
就跟刘棉花一样,只要绰号起得够好玩,大伙私底下都传得挺欢,比如这“大胃王”吧,也是在京师官场圈子里不胫而走。
你要找源头对不起,大家都是听别人说的。就算你真的把人揪出来了,对方也会小声哔哔啊不是丘阁老当面喊的吗
等王华知道“大胃王”这词儿是自家儿子跑去跟丘濬叨叨的,都已经有点麻木了。
能怎么办,只能夸人王阁老宰相肚里能撑船
这小子还好意思再提这一茬
看着还觉得自己吃得超少且特别懂事的儿子,王华只能叹了口气,和他介绍了一下元守直其人。
这人清直耿介,向来不爱和同僚往来。当初朝廷让他管铨选的活,别人给他送礼他从来不搭理,做起人事安排来那叫一个铁面无私,弄得同僚们都挺怕他。
别人都尽情享受着金榜题名后的春风得意,就他自己不收礼、不钻营、不交游、不买田,简直是官场异类
文哥儿听得颇为惊叹“这就是异类了”
王华“”
突然意识到自己和儿子聊了点不该聊的内容。
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太对,可这样做的人确实是异类没错。
就算是王恕这么不爱和人往来的人,也培养出个小儿子王承裕帮他负责待人接物。
王恕在宪宗皇帝时期被迫致仕回家闲居,也没忍住写书发牢骚,暗搓搓表示自己这样的忠臣不该遭受这等对待。
当时不知多少人读了他的文章为他鸣不平。
要不然圣上也不会一继位就客客气气把他请回来坐镇吏部。
像元守直这样的,一上任就得罪一大片同僚,平日里既不写文章自夸也不和人往来,实在是异类中的异类。
王华觉得自家儿子的性情与那元守直毫无相像之处,以后应当不会走那样的路才是。
但这种官场上的弯弯绕绕还是不该和小孩儿说。
王华说道“我只是想和你说,他不是独独不让你登门,而是不让所有人登门。”
文哥儿觉着这句话有点耳熟。
仔细一琢磨,大概是曾经流行一时的“我不是针对谁,只是说在座的都是垃圾”。
很不错,奇怪的记忆又增加了。
对于元守直家那吃不上的粉浆饭,文哥儿还是特别惦念。
他唉声叹气地踱步往回走,又撞见了他哥。
王守仁见文哥儿一副十分忧愁的模样,纳罕地追问“大过年的,你小子叹什么气”
文哥儿便把自己去不了元守直家蹭饭的事给王守仁讲了。
王守仁一阵无言。
“你都五岁了,怎么还想着去别人家蹭饭”
王守仁觉得他没有这种馋嘴弟弟。
文哥儿听到他哥也是这样的说法,顿时更加郁闷了。
原来五岁就很大了他为什么不能一直是人见人爱的王三岁呢
王守仁见他闷闷不乐,摸着下巴想了想,说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元通政的儿子好像在国子监念书。”
国子监监生众多,他也不是个个都认识,还是因为同为京官之子他才有点印象。
文哥儿一听,顿时来劲了“你和他熟吗能去他家做客吗”
王守仁道“我们根本不是一类人,哪里玩得到一块”
跟王守仁玩得来的都是热衷于各类社交活动的,偏那元守直的儿子简直和他爹一模一样要是没人介绍王守仁都不知道他爹是通政司的。
文哥儿就知道绕着弯去蹭饭也没那么容易。他蔫答答地说道“真希望我能交多多的朋友”
王守仁道“你这是想交朋友吗你这是图人家给你吃好吃的。”
文哥儿哼哼唧唧地走了,回去研究自己从药铺买来的矾石。
他特意要了成块的,没有让人研碎,摆出来怪好看,就是不知道哪种矾做出来的灯不会化。
第二日他跑英国公府练武,和张仑提了一嘴这事儿,张仑道“这有什么稀奇的,我们家就有个会做冰灯的老仆,把他叫来给我们做两盏,我们在旁边看看他怎么做的不就得了”
文哥儿听了很高兴,兴高采烈地说道“真的可以吗”
张仑道“反正年年都要做几盏看个新鲜,有什么不可以的”
为表明自己说的不是虚话,张仑直接唤那位老仆来制冰灯给他们看。
张仑年年看府里那些叫人眼花缭乱的花灯,早就看腻了。
看人做灯却是头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