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两间小屋临着山脚,是整个牛家庄最靠山的屋子。
本来是村里一家猎户居住,这家没儿子,老两口死后,房子就归庄子里了。平时哪户来了客没地方住,或是哪家盖屋需要借屋子,管里正说一声,就能借到屋子。
屋子是用石头砌的,很结实。
门前有个用篱笆围成的小院,屋后还有一小片菜地。
此时,两间小屋焕然一新,院子的地面被洒了水,屋门大敞着通风,一扫早先刚来时的浑浊气。
“花儿,这屋又不是你住,你这么勤快做甚”一个十七八岁颇有些壮实的青年,凑到近处,颇有些吃味道。
牛花儿瞅了他一眼。
“不是我住,我就不用收拾了人家在我家养伤,说起来也是客,能让人家住脏屋子”
“我倒不是这意思。”林森搔了搔后脑勺道。
他就是吧,有些眼气花儿对别人这么上心。
“行吧,活也干完了,我把这俩抹布洗洗也家去的,你也赶紧回吧,秀秀还等着你呢。”
此时林秀秀正站在院门处等哥哥林森,其他来帮忙的人都已经走了,只剩下牛家老四、十五岁的牛茂海等着姐姐牛花儿一同回去。
“那、那我走了啊。”
见哥哥老实地朝自己走来,林秀秀暗瞪了他一眼。
当时有外人在,忍着没说什么,等走远了才气呼呼道“哥,你拖着我来帮花儿姐干活,就为了说那一句话”
顿了顿,她又道“你下次再这样,就别拉我来给你帮忙了,这么好的机会你都不敢和花儿姐说话,还怎么把花儿姐娶回来给我当嫂子”
林森讷讷不言。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面对花儿嘴就笨了。
林秀秀见亲哥这副木讷样,心里急死了,忍不住埋怨道“可不光只有你有妹妹,石头哥也有妹妹,你看今儿石头哥和小草也来了。”
石头和小草是兄妹俩,今儿也来给花儿帮忙了。
从表面上,是小草和花儿玩得好,来给她帮忙,石头不过是陪衬的,实际上这中间用意彼此都门清。
“而且我听说隔壁章家屯的章鹏也喜欢花儿姐,你要是再不努力,媳妇就被人抢走了。”
牛花儿可是牛家庄的一枝花,牛家家境好,至少在牛家庄这地方是数得上号的。家里的地多不说,家里的男人也多,牛家就这么一个闺女。
在牛家庄,牛是大姓。
外姓人在牛家庄不占优势,所以外姓人都喜欢和姓牛的后生姑娘婚嫁,如此一来,在村里才能不受欺负。
更不用说,牛山家跟还里正家连着亲。
所以自打牛花儿过了十五,村里盯着的人家可多了。
要不然今天也不会一听说牛花儿在这收拾屋子,好几个后生都找了由头来帮忙,有的是像林森和石头这样,以自己的妹妹为借口,还有的则是和牛家老三老四玩得好,以此为借口。
“那要不下回”
“还下回你每次都是下回,反正我不管你了,你不争气,你以后别后悔就行”林秀秀气死了,气呼呼地丢下几句话,跺脚跑了。
林森忙追了过去。
“秀秀,你别跑这么快,等等我。”
这一切牛花儿并不知道。
她回去后就把屋子已经打扫干净的好消息,告诉给了养伤的男人。牛家人也知道了,于是第二天他们就帮着把男人挪了过去。
其实男人没什么东西可搬,只有两床铺盖,和两身换洗的衣裳,这些还都是找牛家人借的。
日子就这么开始了,每天牛花儿都会准时跑三趟,给男人送饭。
次数多了,村里人也渐渐知道那个受伤的外乡人,如今借住在山脚下那两间石屋里。
牛山本寻思着把女儿和那男人隔开就好,他甚至连送饭都不想让女儿去。
可最近农忙,家里的男人都要下地,女人们也没有闲着,家里只有牛花儿能帮着做饭,只能暂时由着她。
就这样,随着时间过去,男人的伤也渐渐也好了一些。
渐渐可以走出石屋,走出院子,去到外面看看。
不过他还走不远,经常走一走就回去了,村里人经常能看见一个身材高大但脸色的苍白的男子在村里行走,刚开始不知道他是谁,后来慢慢也都知道了。
而村里关于牛花儿的流言,并没有随着那次宋荷花的大闹而平息,反而随着她往山脚那两间小屋跑得次数频繁,愈演愈烈。
只因牛家人太强势,宋荷花又是个厉害,再加上现在农忙,大家也不太顾得说这些是非,暂时都还隐藏在暗处罢了。
这日,牛花儿挽着一个竹篮,来到了小屋。
她到时,男人正坐在屋前看着远处的山。
这样的情形,牛花儿并不是第一次看见,好多次她都在想,大柱哥到底在看什么,那山有什么好看的
她看得出大柱哥似乎有很多心事,她不知道他的心事是什么,大柱哥太沉默了,每次她说十句,他可能一句都不会回。
他是谁为何会受那样的伤他身上那些旧伤痕是从哪儿来的爹总说,让她离这男人远一点,说他不是普通人,不是他们这样的人能惹得起的。
可他到底是谁又从何而来
等伤好后,他是不是就会离开了
每次想到这里,牛花儿就忘记其他事了,脑中只剩了这个念头。
“大柱哥”
见男人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向自己,牛花儿不以为然走上前,笑着从篮子里拿出两件衣裳。
“大柱哥,我看我哥的衣裳你穿都短,又给你重新做了一身,你进去试试看合不合身”
衣裳一看就是新做的,并不是很好的布料,用的就是普通的棉布,一套外衣,两套换洗的内衫。
来了牛家这么久,男人对牛家也算有些了解,比一般农户要宽裕些,但也有限。
牛家的男人们一般穿的都是粗布衣裳,只有妇人和孩童里面的衫子用的棉布,外衫多是粗布。
因为粗布比棉布耐磨。
整个牛家,用棉布做衣裳最多的只有牛花儿,由此也看得出这姑娘在家里有多受宠。
所以可想而知,这一身衣裳的珍贵,恐怕又是这姑娘背着家人偷偷给他做的。
“花儿姑娘,王某为牛家所救,这些日子吃喝住用都是牛家所出,即使给了银子,那些银子恐怕也早就用完了,此物”
他看了看那衣裳,“王某受之有愧。”
“这有什么受之有愧的布是我攒钱买的,早就买了,一直放在那儿。本打算给我爹做衣裳,但我爹现在又不等着穿,就先给你做了。布是现成的,衣裳是我做的,又不费工钱,怎么就到了受之有愧的地步”
“”
“而且你给的银子还没用完呢,我都给你算着呢,还剩的有多,不过是一身衣裳,这点子布花不了几个钱。”
“可”
牛花儿语速很快,根本不给男人说话的机会。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别扭不就是一身衣裳。快进去试试吧,我看看合不合身,我也不知你的尺寸,都是估摸着做的。”
话说成这样,男人只能拿着衣裳进去试。
可牛花儿等了好久,都没见男人出来。
她心急,往里面闯去,谁知刚踏进门,就看见男人站在门里侧,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出来。
新衣裳十分合身,完全把男人高大健壮的体格呈现了出来。
不同于平民穿的短褐,这衣裳是牛花儿仿着救男人时,他穿的那身衣裳做的。有点类似劲装,但由于当时男人身上衣裳早已破烂不堪,所以她仿得有些奇形怪状,但束袖束腿的样子是出来了。
“果然很合身。”